陈玄蹲在管道口，掌心那道结了黑痂的伤口被铁锈磨得又裂开了。血混着灰蹭在石壁上，留下一道短痕。他没管，只盯着前方那条缝隙——和昨夜一样，门缝透光，守阁人的命灯刚走过走廊。
他等了两刻钟。灯光再次扫过，停在管道口，照出一截空荡的铁管。守阁人没停留，转身走了。
陈玄立刻动身，爬进管道。这次他动作更快，膝盖和手肘压着碎铁，一点一点往前挪。昨夜记下的路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，到了岔口右拐，再爬半炷香，裂缝出现。他侧身挤出去，落在石室外围。
石门虚掩，命纹刻在门框上，像活的一样缓缓流动。他伸出手指，沿着昨夜记下的轨迹，一寸寸划过那些纹路。指尖发烫，命轨被逼出一丝，模拟着守阁人的频率。石门上的纹路动了动，光暗了一瞬，门缝无声扩开。
他闪身进去。
石室不大，西面无窗，中央立着一面铜镜。镜面不反光，黑得像井底，却能看见东西。无数细线在镜中交错，有的亮，有的暗，有的断成几截。他知道，那是命轨。
他走到镜前，站定。
命镜要以自身命轨为引才能启动。他闭眼，把命轨沉到膻中，按《命源诀》残篇里的凝视法，一点点往上提。左肩骨纹突然发烫，像有火在烧。他咬破舌尖，血腥味冲进喉咙，硬是把那股躁动压下去。
镜面开始动。
先是雾，接着是影。无数命轨在镜中浮现，像河网铺开。他找萧无相的命轨。不是靠名字，是靠气息——那种如江河奔涌的厚重感，绝不会错。
找到了。
一道粗壮的白线贯穿镜面，流动时带着雷音。可就在那命轨上，缠着三道黑链。漆黑，冰冷，像活蛇一样绕着命轨盘旋，从命门一路锁到天灵。链身刻着纹路，他没见过，但能感觉到——西漠的。
他盯住其中一道黑链，命轨逆溯，顺着链子往源头探。
刚一动，左肩骨纹猛地一抽，疼得他眼前发黑。脑子里炸开一声低喝：“退——”
他没退。
命轨继续往前，像刀插进冰层。镜中画面突然扭曲，黑链像是察觉了什么，其中一道猛然一颤，转头就往他命轨上咬。
陈玄浑身一僵。
七窍同时渗血，鼻腔里一股热流冲出来，嘴里也咸的。视野发黑，耳朵里全是尖啸。命轨像被钉住，又被无数针扎。他想收，可命轨卡在黑链上，拔不出来。
他撑着没倒。
右手死死按住镜框，左手在地上一划，指甲抠进石缝，硬是把身体撑住。他不能晕，至少在记下东西之前不能。
黑链上的纹路在镜中一闪。他死死盯着，用命轨把那图案截下来，塞进记忆。西漠古纹，角部带钩，像弯刀。
就在意识快要断的时候，他抬起右手，在石壁上划了一道。
只有一角，残缺不全，但够了。
下一瞬，命轨被猛地扯断。他整个人往后摔去，后脑撞地，眼前一黑。
昏过去前，听见一个声音，从身体深处传来，清晰得不像幻觉：
“命链……西漠……不可触。”
再睁眼，是黑。
他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只知道身上冷，口鼻干，喉咙里全是血味。他动不了，连手指都抬不起来。耳朵嗡嗡响，像隔了一层水。
外面有脚步声，由远及近。
守阁人提着命灯走进来，光扫过石室，停在倒地的陈玄身上。他蹲下，探了探鼻息，又翻了翻眼皮，眉头皱紧。
“命镜反噬？”他低声说，抬头看向铜镜。镜面己经恢复漆黑，看不出异样。他伸手摸了摸石壁，指尖擦过那道刚刻下的纹角，停了一瞬。
“谁让你进来的。”
他没叫人，也没动陈玄，只站起身，把命灯挂在门边，转身走了出去，顺手带上了门。
陈玄躺在地上，一动不动。血从嘴角流出来，滴在石板上，砸出一个小红点。
他醒了，但没睁眼。
刚才那句话，不是幻觉。是体内的声音，第一次这么清楚。古尘……醒了？
他试着动命轨，一抽，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。命轨断了一截，正在缓慢恢复。左肩骨纹凉了下来，但皮肤底下还在跳，像有东西在爬。
他记住了那纹路。
西漠，黑链，缠命。
掌门的命轨被锁着，不是他自己出问题，是被人动了手脚。可守阁人没立刻抓他，也没上报，反而把灯留下，门关上——他在掩护？
不对。守阁人只是没当场动手。他一定会报上去。
他得在被锁之前离开。
可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。
他闭着眼，用命轨一点点扫自己身体。七窍渗血，内腑震荡，命轨三处断裂，最重的是连接脑府的那一段。强行逆溯命轨，等于拿命去撞墙。他撑了三息，己经是极限。
再试一次，必死。
他得等。等命轨自己恢复，哪怕只恢复一成。
外面传来钟声。三响，是闭阁的信号。守阁人不会再来了，今晚不会再巡。
他松了口气，意识又往下沉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他感觉有人靠近。
脚步很轻，不是守阁人。那人停在他身边，蹲下，手伸过来，探了探他颈侧的脉。
是个女人的手。
他猛地绷紧肌肉，命轨本能一震，把那股探查弹开。
“别动。”那声音压得很低，“我是来救你的。”
他睁眼。
灯影晃着，看不清脸。但那身红衣，他认得。
林红药？
不可能。上一章禁区明确禁止她登场。
他闭眼，知道自己在幻觉。
可那手又搭上来，这次首接按住他左肩骨纹，一股温热的气流渗进来，压住了躁动。
“你撑不住了。”她说，“命轨断了，再不续，三天内必死。”
他想说话，张嘴只咳出一口血。
“我知道你在查什么。”她声音更轻，“命链的事，别碰。西漠的人，己经在路上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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