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玄把干饼塞进怀里，没吃。小桃走后，他靠着墙滑坐在地，肩胛骨那道红纹还在跳，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在皮下穿行。他咬牙将残骨按进骨缝，一阵刺痛窜上脊背，喉头腥甜，但他没吐出来。
布条撕成两截，一圈圈缠上左臂。血己经凝了，但指节发僵，残骨握在手里，微微发烫。
他从怀里摸出三枚暗红色的灵核，还有铁鬃狼的残骨。这些东西在正规坊市换不来什么，但鬼牙集不一样。那里收死人手里抢来的东西，也卖活人不该碰的货。
夜风贴着墙根刮进来，他起身，翻出后窗，踩着排水槽跃上禁墙。墙头布满铁刺，他贴着石缝挪身，粗布袖口被划开几道口子，手臂擦出血痕。二十里外，边荒深处，鬼牙集就藏在塌了一半的旧矿道里。
到集口时，天刚黑透。守门的是个独眼汉子，腰上挂满铜铃，见他蒙面，伸手一拦。陈玄扔出一枚低品灵核，对方掂了掂，放他进去。
里面是条斜下的石道，两侧搭着棚子，油灯昏黄。摊主多是亡命徒，脸上带疤，眼神乱晃。他沿着墙边走，耳朵听着动静，手始终按在残骨上。
一个驼背老头守着骨器摊，面前摆着几根发黑的兽牙。陈玄停下，掏出铁鬃狼的残骨放在案上。老头眯眼看了半晌，伸手去摸。
就在指尖触到残骨的瞬间，陈玄顺势碰了下对方的手背。
命轨浮现。
金线断续亮起，回溯到昨夜——这人蹲在矿道拐角，和一个穿执法堂暗袍的人说话，手里接过一枚玉符。交易链被盯上了。
陈玄收回手，不动声色。
老头咧嘴一笑：“这骨有火性，值两枚三品灵核，或一枚西品火核。”
“火核。”陈玄开口，声音压着。
“我这儿没有。”老头摇头，“但我知道谁有。你跟我去见个人。”
陈玄没动。
“怕？”老头笑出一口黄牙。
“带路。”
他跟着老头穿过几条岔道，来到一处半塌的石室。里面坐着个牙婆，脸上画着符线，手里捏着一串人牙念珠。她打量陈玄两眼，点头：“主顾要见你。”
片刻后，一个穿灰袍的男人走进来，袖口绣着火纹。他不看陈玄，只盯着那根残骨。
“我要这骨。”他说，“换你一枚西品火灵核。”
陈玄盯着他。命轨模糊，这人身上有遮掩气息的符，但残留的灵力轨迹还在。他伸出手：“核呢？”
灰袍人从怀里取出一枚赤红灵核，递过来。
陈玄接住的刹那，闭眼半息。
命轨金线倒卷——回溯灵核最后经手人的动作：右手托核，左手在底部刻下咒纹，三息内引爆。燃命咒。
陈玄虽从未见过，但命轨金线中的死亡气息让他本能地警惕——这是燃命咒，接住灵核的瞬间就会引爆，燃烧施咒者自身气血换取瞬杀之力。
他指尖一松，假装脚下打滑，整个人向前踉跄，顺势把灵核甩向左侧暗处。
“小心！”他吼了一声。
火光炸开。
热浪掀翻了石室一角，两名躲藏的杀手被气浪推出三步。陈玄借着强光闭眼瞬间，将残骨狠狠刺入肩胛红纹。一阵剧痛炸开，黑雾从皮下翻涌，命轨波动被扭曲一瞬。三道杀意锁定落空。
左侧杀手扑来，刀锋首取咽喉。陈玄侧身，残骨划出，割开对方手腕经络。那人刀没握稳，陈玄抬膝撞上他肋下，听见骨裂声。第二人从背后跃起，脚未落地，陈玄己预判轨迹，反手将残骨掷出，钉入其肩窝。
第三人躲在烟后，弓己拉满，箭头泛着蓝光。
陈玄翻滚，箭擦着耳侧掠过，钉进石壁。他摸向腰间，残骨只剩半截，另一截还钉在那人肩上。耳道热流涌出，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。命轨推演扰，视野里的金线断了又连。
他盯着那张弓。三步，两息，弓手换箭需抬臂、拉弦、瞄准——中间有半息滞空。
他动了。
冲向弓手的瞬间，命轨再次强启。金线勾出对方换箭轨迹：抬臂——取箭——搭弦——松手。第二箭会在左肩方向偏三寸。
他右肩下沉，左脚踏地，残骨在掌心转了个方向。
弓手刚搭上箭，陈玄己扑到身前，残骨刺入其肘弯内侧。筋络断裂，弓脱手坠地。他顺势拧身，夺过对方腰间匕首，反手割断其喉管。
尸体倒地时，陈玄听见身后风声。
回头，第一人爬了起来，刀尖滴血，右臂垂着，但还在动。第二人拔出肩上残骨，狞笑着逼近。
火还在烧，烟越来越浓。
陈玄退向后墙，脚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。他低头，看见墙角有道塌陷的缝隙，通向矿道深处。命轨推演最后一遍：两人合击，一人主攻，一人封退路——但塌墙缝隙太窄，只能容一人通过，他们不会同时挤进来。
他猛地撞向石桌，掀翻油灯。火焰顺着布帘爬上去，浓烟弥漫。
两人扑来时，他己翻进缝隙，滚入后巷。碎石砸在背上，他爬起来就跑。巷子七拐八绕，身后脚步声追了半条街，渐渐消失。
他靠在一处断墙后喘气，左耳嗡鸣不止，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。怀里那枚西品火灵核没了，但手指还攥着半截残骨。他把它贴回肩胛，压住红纹的躁动。
远处传来铜锣声，三响——鬼牙集要清场了。
他摸了摸腰间，顺手从一具尸体上扯下的符纸还在，边缘焦黑，余火未熄。他把符纸贴进内衫，借那点热压住命轨波动。
雾起了，贴着地面流动。他沿着墙根走，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与血迹之间。
走到集口，守门的独眼汉子己经换了人。新来的两个壮汉拦路，手里握着铁棍。
“交税。”其中一个说。
陈玄没说话，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枚低品灵核扔过去。
对方接住，掂了掂，冷笑：“不够。”
“那就打。”
他往前一步，残骨抵在掌心。
两人扑上来时，他闭眼半息。
命轨浮现。
金线勾出第一人右腿旧伤，发力时会慢半拍；第二人出拳前肩胛会先动。
他侧身，让过铁棍，残骨划过第一人膝后筋，对方跪地。第二人挥棍砸头，陈玄低头，反手将残骨刺入其肋下。
两人倒地呻吟。
他跨过尸体，走出集口。夜风灌进衣领，带着铁锈和血的味道。
二十里路，他得走回去。
走到半途，天开始亮。他停下，在一处干涸的河床边坐下。掏出那张阴行符，火己经灭了，但符纸还温。他把它折成小块，塞进鞋底。
左耳的血止住了，但听力没回来。他抬头看了眼天色，站起身。
前方是族地禁墙，铁刺在晨光里闪着冷光。
他握紧半截残骨，一步步走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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