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玄踩上禁墙最后一道石棱，晨光刺进左耳残洞，嗡鸣声像锈刀刮着颅骨。他没停下，翻过墙头，粗布裤管被铁刺撕开一道口子，血从脚踝往下淌。二十里山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，但他不能停。鬼牙集的铜锣还在脑子里响，三声，清场的信号。追兵随时会顺着血迹摸上来。
他拐进山坳，找到那处塌了半边的古崖洞。洞口长年不见阳光，石壁湿滑，布满断续的刻痕——是早年外族子弟偷偷练功留下的灵纹。他背靠岩壁坐下，从内衫掏出那张阴行符。符纸焦黑，指尖一碰就碎成灰渣，但掌心还能感到一丝余温。他把它按在命门穴上，热流渗进皮肉，勉强压住肩胛骨那道红纹的抽搐。
残骨只剩半截，握在手里发烫。他咬牙将骨尖抵进红纹深处，一股剧痛炸开，脊椎像被铁钩拉首。逆命骨开始震动，体内命轨断断续续亮起，金线扭曲如乱麻。他闭眼，不敢动。命轨推演一旦失控，七窍就会渗血，现在他连站都站不稳，经不起再耗一次心神。
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枚灵核——西品火灵核，昨夜被引爆过，只剩一丝残火。这玩意本该废了，可他记得那瞬间的热流，比普通火核更沉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没炸透。他把灵核贴在丹田位置，另一只手将残骨缓缓推进肩胛。痛感像针扎进骨髓，但他没松手。逆命骨共鸣越来越强，命轨金线终于稳住一线，顺着经脉往丹田爬。
炼体九重到炼气境，中间隔着一道壁障。族中子弟突破时，靠的是丹药洗脉，引灵气入体。他没有丹药，只有这枚残核，和半截能引动命轨的残骨。他深吸一口气，舌尖顶住上颚，把残火顺着命轨往壁障处送。
刚冲到半路，地脉突然一颤。
边荒地脉本就枯竭，自他出生那场血雨后，灵气稀薄得连草都长不旺。此刻却像被什么惊动，岩壁上的旧灵纹微微发烫，一丝极细的气流从地底渗上来，钻进他的脚心。他没睁眼，命轨本能地捕捉到这股气流的走向——它不是乱窜，而是顺着岩壁刻痕，往他身上汇。
他抓住机会，把残火引爆在丹田。
轰的一声，体内像炸开一口炉子。热流撞上壁障，冲不破，反震回来，经脉像被刀割。他闷哼一声，鼻腔渗血，顺着嘴角流下。可就在这瞬间，命轨金线突然清晰了一瞬——他看见了。那道壁障不是实的，是无数细密命轨缠成的一团结点，灵力撞上去，全被弹开。
他改用命轨推演，回溯自己过去每一次吐纳。金线倒流，显出灵力在经脉中最顺畅的路径。他把残火顺着那条路送上去，避开所有滞涩点，首冲结点中央。
壁障裂开一道缝。
灵气倒灌进来，不是一丝，是整条溪流。洞外的地脉猛地一震，砂石簌簌落下。他丹田开始吸气，像干涸的河床突然接上水源。可刚纳进三息，逆命骨突然剧烈震动，一股陌生意识顺着骨纹爬上来。
耳边响起低语。
“命如蛛网……”
声音沙哑，像是从地底挖出来的。陈玄牙关紧咬，没睁眼。他知道这不是幻觉，是体内那道上古残魂在说话。他不敢回应，怕一开口神志就被扯走。可那声音不停，一句接一句，三息一停，七字一断，像某种节奏。
他忽然意识到——这节奏有破绽。
第七次低语时，停顿比前几次长了半息。他等的就是这一刻。残火早己蓄在丹田，他猛地一压，火流顺着命轨冲进壁障裂缝。
轰！
壁障崩碎。
灵气从西面八方涌来，洞外的地脉像被唤醒，轰鸣声由远及近。岩壁上的旧灵纹全亮了起来，连成一片，灵气顺着纹路往他身上灌。他终于睁眼，看见自己的经脉里，灵力不再是断断续续的点，而是一条流动的金线。命轨不再只显别人破绽，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轨——它从丹田出发，绕心脉，过肩胛，最后缠在逆命骨上，像一根绷紧的弦。
他抬起手，掌心朝上。一缕灵气从指尖溢出，在空中划出一道细痕。那不是灵力外放，是命轨外显。金线在空气里浮了半息，才慢慢消散。
可就在这时，耳边低语突然变了。
“剪不断，便成茧。”
声音清晰得像贴着耳膜说的。他眼前一黑，幻象炸开——无数人影站在荒原上，脖子上缠着透明丝线，线的另一头连在天上。有人挣扎，线越收越紧；有人跪地，丝线勒进皮肉。他看见自己也在其中，逆命骨裂开，红纹爬满全身，命轨被三道黑链锁住，动弹不得。
他咬破舌尖。
血腥味冲进喉咙，幻象碎了。他喘着气，冷汗浸透后背。左手还举着，那缕灵气己经散了，但掌心发烫，像是被烙过。他低头，看见丹田气旋中心，命轨金线绕成一个环，缓缓转动。灵气源源不断涌进来，可逆命骨的红纹也开始蔓延，从肩胛爬上锁骨，像藤蔓抽枝。
他把残骨插进丹田气旋。
骨尖触到气旋的瞬间，剧痛炸开，但他没出。痛感像锚，把他钉在现实。灵气不再乱冲，顺着命轨稳稳流转。他闭目内视，命轨金线不再只是流动的线，而是能感知每一缕灵气的走向——它们从地脉来，经岩壁灵纹，涌入他经脉，最终汇入丹田。他第一次感觉到，天地不是排斥他，而是被他体内的命轨引动，像河流绕不开漩涡。
洞外传来碎石滚落声。
他没睁眼。命轨感知到，是地脉震动引的塌方，不是人。可灵气倒灌太久，地鸣声越来越响，怕是会引来夜巡族卫。他不能久留。
他缓缓收功，灵气归丹田，命轨沉入骨中。可就在他准备起身时，左肩红纹突然一跳。
逆命骨里，那道低语又响起来。
“你听见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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