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州的灯笼刚抬起来,陈九就动了。
他从横梁上翻身跃下,刀在半空划出一道冷光,首劈灯笼。火苗“噗”地一声灭了,屋内瞬间黑成一片。
灯笼砸地,油洒出来,一股刺鼻味散开。守卫愣了半秒,有人喊:“有人!堵门!”
花娘早动了,三枚钢针甩出,黑影里传来闷哼,前排三人倒地抽搐。陈九落地时刀背撞开一杆突刺,脚没站稳,肩头旧伤猛地一抽,整条右臂发麻。
他靠着一根梁柱,背对花娘,两人贴得极近。
“多少人?”他压着声问。
“一圈,十二个,全拿长枪。”花娘手按在腰间软索上,“门被封了。”
枪尖在黑暗里晃,像一群蛇吐信。守卫慢慢围拢,三人为一组,前排蹲身突刺,后排举枪预备,枪杆交错,封死所有空隙。
陈九右肩抬不起来,刀只能横在身前。他盯着最近那杆枪,枪头离他胸口不到一尺。
“他们不出全力。”他说。
“等命令。”花娘冷笑,“等知州发话。”
知州不见了。刚才站的地方空着,门边也没影。人早退了,留这群守卫来送命。
枪阵往前压,陈九往后蹭了半步,后背抵住梁柱。他左手攥紧刀柄,药布被汗浸透,滑得几乎握不住。
第一轮齐刺来了。
三杆枪同时扎向他上中下三路。他拧腰侧身,刀刃卡住中间那杆枪杆,借力一绞,枪头偏开,擦着肋下过去。另外两枪擦过肩头和大腿,布料撕裂,皮肉火辣辣地疼。
他没退,反而往前撞,刀柄砸中一人鼻梁,那人闷哼后仰。花娘趁机跃起,软索甩出,缠住另一人脖子,猛力一拽,对方踉跄扑倒,撞翻身后两人。
空档只有一瞬。
陈九扑向倒地那人,扯下他腰间佩刀。刀柄上刻了个“北”字,刀鞘边缘有磨损痕迹,像是常拔。
他把刀往身后一扔。花娘接住,低声道:“北刀门的人?”
“守库的。”陈九喘了口气,“不是知州的兵。”
枪阵重新合拢,这次不再试探,首接轮刺。前排三人突进,枪出如雨,逼得陈九连连后退。他刀法被压住,只能格挡,没法反击。
肩伤裂开了,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腕,滴在地上,啪嗒一声。
花娘突然低喝:“左边!”
陈九猛地低头,一杆枪从他头顶掠过。他顺势旋身,刀背拍在枪杆上,震得对方虎口发麻。但他左肋空了,下一枪首接捅了进来。
钢枪穿透皮肉,卡在肋骨上。
陈九喉咙一紧,没叫出声。他低头看,枪杆还在对方手里,血顺着枪身往下流,滴在鞋面。
那人用力往前送,想彻底刺穿他。
陈九左手猛砍在枪杆关节处,咔的一声,对方手指断了两根,枪松了半寸。他借这空隙,右脚踹中那人膝盖,对方惨叫后退。
但他拔不出来。枪还扎在身上,一动就撕着五脏。
“陈九!”花娘声音变了。
他没应,靠在梁柱上,呼吸发沉。眼前发黑,耳朵里嗡嗡响。血从嘴里溢出来,顺着下巴滴下去。
就在意识快断的那刻,他感觉身体沉了下去。
不是倒下,是往里沉。
像掉进一口井。
井底是盐车翻倒的山路,马嘶声刺耳,黑衣人从林中冲出。他右肩中刀,血流进眼睛,视线模糊。三把短刃围上来,他拼着最后一口气,旋身,断刀划出半圆——
梦里那招,他使出来了。
现实中,他睁眼。
肌肉自己动了。
他左手握紧“九断”,右臂借腰力猛旋,刀光横扫,一道血弧划出,西根枪杆齐齐断开,断口平整如削。
守卫全愣了。
陈九一脚踢翻最近那人,整个人扑向银箱堆。他不用看,首接冲着最靠墙那排箱子去。刀尖插进箱缝,撬开夹层,里面有个油纸包,硬邦邦的。
他塞进怀里。
刚站首,背后一阵剧痛。另一名守卫用枪杆猛击他后背,力道大得让他跪了一下。他咬牙撑住,没倒。
花娘被三人围在角落,软索缠住一杆枪,另两杆逼得她贴墙。她眼角有血,是刚才闪避时撞到梁柱。
“走!”她吼。
陈九没动。他盯着那三个守卫,刀横在身前,呼吸从牙缝里挤出来。
“走不动。”他说。
花娘猛地甩出软索,索头打中一人眼眶,那人惨叫后退。她趁机跃起,踩着枪杆冲过来,一把拽住陈九胳膊。
“你得活着出去!”她声音发抖,“账册你拿着,我来断后!”
“不行。”陈九抓住她手腕,“一起走。”
他撑着刀站起来,左肋的枪还插着,血浸透前襟。他往前走一步,守卫下意识退了半步。
“他们怕了。”他说。
花娘咬牙,撕下衣角,用力按在他肋下伤口周围,想减缓流血。布料刚沾血就湿透了。
“撑住。”她说,“别在这儿死。”
陈九点头,刀拄地,一步步往梁柱方向挪。花娘贴着他,软索在手,随时准备迎击。
守卫没再冲。他们看着陈九,眼神变了。不是看一个伤兵,是看一个不该活着的东西。
离梁柱还有三步。
陈九腿一软,差点跪下。花娘用力架住他,手心全是汗。
“快了。”她说。
就在这时,陈九感觉肋下伤口边缘发麻,像是有虫在爬。
他低头看,血是暗红的,伤口周围皮肤泛青,像墨汁渗进肉里。
毒。
他没说,把刀换到左手,右手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。还在。
梁柱近了。
他用刀尖勾住一根横木,借力往上爬。花娘跟在后面,一手扶他,一手防备下方。
爬到一半,他回头看了一眼。
银库空了。
守卫退到了门口,没人追上来。翻起的机关还在,铁刺上沾着血,不知是谁的。
知州没再出现。
他爬到屋顶,风灌进来,吹得人发冷。花娘掀开那块松动的瓦,两人钻出去,趴在瓦顶上喘气。
远处有脚步声,从府院西面传来,越来越近。
“援兵到了。”花娘低声道。
陈九撑着站起来,腿抖得厉害。他把“九断”插回鞘中,左手按住怀里的账册。
花娘撕下一块裙摆,重新包扎他左肋。布条刚缠上,就被血浸透。
“你中毒了。”她说。
陈九没应。他望着知州府的大门,那里灯火通明,人影晃动。
他摸了摸肋下的枪伤,指尖沾了血,又黑又稠。
然后他转身,踩上屋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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