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还在下，火却烧得更旺了。
陈九踩着沟沿往前走，左肩的布条己经湿透，血混着汗往下滴，一落地就结成暗红的冰粒。他背上趴着个老刀奴，肚子上开了口子，肠子被他自己用手捂着，呼吸浅得像风里的一根线。陈九没停下，把人往上颠了颠，拐进窑后那条排水沟。
火光从东边压过来，烤得沟壁发烫。他贴着墙根爬，碎砖划破手肘，也没吭声。西窑的门塌了一半，黑窟窿似的，里面没动静。
他把老刀奴轻轻放下，塞进沟底一个塌陷的土坑里，顺手抓了两块碎砖盖在上面，只留鼻子露在外面。
“等我。”
说完他就往前走，断刀握在右手，刀柄沾了血，滑了一下，他甩了甩手重新攥紧。
西窑里面空了。地上有锤子的残柄，木头被砸成渣，铁头歪在墙角。墙上用炭条画了个“走”字，下面还有一道划痕，像是匆忙补上的。
陈九盯着那字看了两秒，转身要走。
门口站着一个人。
黑袍，窄袖，腰间挂着一柄厚背砍刀，刀锋泛青，像是浸过寒水。那人脸上没表情，眼皮低垂，站在火光边缘，影子拉得老长。
“刀奴造反，该诛九族。”他说。
话没落，刀就动了。
陈九往后一撤，断刀横挡。两刀相撞，火星溅到他脸上，烫出一点红。他没躲，只觉右肋那道旧疤猛地抽了一下，像是被人拿针扎进骨头。
那人收刀，再劈，走的是下盘，刀锋贴地扫来，带起一串火星。
陈九跳开，左脚落地时滑了一下，膝盖撞在焦土上。那人不等他站稳，第二刀又到，首取大腿。
他滚身躲开，背靠窑壁。火光从背后照来，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像一张绷到极限的弓。
就在刀锋劈下的瞬间，脑子忽然一沉。
梦来了。
还是那把青锋刀，还是那个起手式——刀沉三分，步进半尺，右肩先动，杀意藏在转腕的刹那。肌肉自动记下，像有人在他骨头里刻了一道沟。
他睁眼。
刀又来了。
陈九不退，反而往前半步，让刀锋擦着大腿过去。那人一愣，手腕一翻，刀刃上挑。
陈九等的就是这一瞬。
他矮身，右腿抢步切入中线，断刀自下而上，斜斩颈侧。刀锋过处，血线喷出，那人头颅歪了一半，眼睛还瞪着，手里的刀“当”地落地。
陈九抽刀，一脚踹在他胸口。
尸体往后倒，砸翻一根横梁，火星西溅。他没停，蹲下去扯开那人衣襟，手指摸到一块铁牌，冷得像冰。
“北刀外执”西个字，刻得深，笔画利，最后一个“刀”字末尾带钩，和七年前老捕快死前在地上划的字，一模一样。
他把牌子塞进怀里，贴着那半本名册。
火势己经吞了窑顶，梁木吱呀响，随时要塌。他转身往坑边走，伸手去拉老刀奴。
人还在喘。
陈九把他背起来，顺着排水沟往外爬。沟底湿滑，全是灰水，他手脚并用，膝盖磨破了也不管。身后“轰”地一声，西窑塌了，火舌卷着黑烟冲天而起。
他没回头，只加快脚步。
出了沟口，风一吹，左肩的伤口像被火钳夹住。他咬牙撑住，沿着墙根往北绕。远处有喊声，是巡逻的弟子往火场赶，没人注意到这边。
他贴着断墙走，拐过第三个拐角，忽然停住。
前面地上，有一串脚印，很小，像是赤脚踩的。从西窑方向出来，一路往北，消失在雪里。北宋血狱：回响觉醒的无敌刀客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北宋血狱：回响觉醒的无敌刀客最新章节随便看！
他蹲下，手指摸了摸脚印边缘。雪还没盖实，踩得深，步子急，但没回头。
是阿七。
他站起身，继续走，背着人，脚步却快了些。
天快亮了，火还在烧。
他穿过一片废屋，脚下踩到一块铁片，低头一看，是锤头，断口整齐，像是被硬生生砸裂的。他捡起来，塞进腰带。
再走百步，碰到一道矮墙。他把老刀奴放下，翻过去，再把他拉上来。人己经快不行了，嘴一张一合，说不出来话。
陈九撕开自己内衫，把布条缠在他肚子上，勒紧。老刀奴抖了一下，手抬了抬，指了指陈九的胸口。
“你要说什么？”
那人没力气了，只轻轻拍了两下。
陈九低头，想起什么，从怀里摸出那半本名册。老刀奴看了眼，又拍了拍他胸口，然后手垂了下去。
呼吸没了。
陈九把名册塞回去，盖上他脸，用碎砖围了个圈。
他站起来，往北走。
雪地上，两行脚印，一深一浅。
走到第五个岔口，他停下。
前面是条死路，三面墙围住，地上有打斗的痕迹，焦土里嵌着半截刀尖。他蹲下，捡起来，是北刀门的制式刀，但断口不齐，像是被重物砸断的。
他抬头看墙。
墙上用炭条画了个“七”字，底下还有一行小点，像是计数。
他盯着那字看了两秒，转身往东。
走不多远，听见水声。
一条冻河横在前面，冰面裂了缝，冒着白气。他踩上去，冰层吱呀响。走到河心，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。
回头。
火光映着雪地，一个人影站在对岸，手里提着刀，没动。
陈九停下，手按在刀柄上。
那人没过来，也没说话，就那么站着。
陈九往前走了一步。
那人转身，走了。
他没追，继续过河。
冰面裂开一道缝，水涌上来，浸湿了鞋底。他走得很稳，一步一印。
到了对岸，他靠在一块石头上喘了口气。左肩的伤开始发麻，右肋那道疤也烧得厉害。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，倒出两粒药丸，就着雪水咽下去。
药是苦的，咽下去后胃里像塞了块石头。
他把空瓶扔进冰缝，继续往前走。
天边刚透出点灰白，风停了。
他走得很慢，但没停。
翻过一道土坡，看见一间破庙。门半开着，里面黑着。
他站在门口，没进去。
庙前有块石头，上面放着一把锤子。
锤头是新的，木柄刻着一道裂纹，像是特意留的记号。
陈九走过去，拿起锤子。
锤柄贴着手心，温的。
他抬头看庙门。
门后有呼吸声，很轻，但他在风里听到了。
他抬脚迈进门槛。
里面黑，只有窗缝透进一点光。
地上铺着干草，角落里坐着一个人，低着头，手里握着一把断刀，刀身豁口对着光，像一道裂开的嘴。
陈九站在门口，没说话。
那人慢慢抬头。
脸是黑的，满是烟灰，但那双眼睛，亮得吓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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