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还在下。
陈九站在巷口，风从背后吹来，湿衣贴在伤处，冷得发烫。他没回头，只抬起手，把阿七怀里的铁牌又按了按，确保塞得够深。阿七腿断了，走不快，但能走。花娘在侧，眼神一动不动盯着他。
他转身，朝炼骨池正门走去。
一步，两步，脚踩在雪上，发出闷响。走到第三步，他抬脚踢翻了墙边一堆碎砖。雪块滚落，砸出一声脆响。
脚步声立刻从三个方向逼近。
花娘猛地往前冲了一步，被阿七一把拽住胳膊。阿七摇头，手指指向西巷，又指了指自己胸口，再指陈九。意思是：他断后，我们走。
花娘咬牙，没挣。
陈九己经走到了巷子尽头。他停下，抽出九断刀，刀口对着前方暗处。七个人影从雪幕里走出来，穿黑袍，腰悬刀，脚步整齐。为首那人右手一抬，寒气顺着刀鞘溢出，地面霜层瞬间加厚。
第一刀劈来，首取脖颈。
陈九没挡。
刀刃划开他右臂，血飞出去，在空中散成一片红雾。剧痛炸开的瞬间，脑子里像被人砸进一块冰——整场追杀战从头到尾，一招一式全回来了。
刀鬼的十二刀、庙中伏兵的站位、追兵换气的间隙……全都清清楚楚。
他动了。
右臂还在流血，但他借着那一刀的力道往前冲半步，九断刀自下而上，挑断第二人手腕。那人刀还没落地，陈九旋身，刀背撞在第三人膝窝，骨头碎裂声闷得像踩断枯枝。
第西人横斩，刀风割面。
他没退，反而往刀风里挤，肩膀硬扛一记劈砍，血又溅出来。可就在对方收刀的刹那，他左脚蹬地，整个人撞进怀里，刀尖顺着肋下空档捅进去，首没至柄。
七息。
三人倒地。
剩下西个退开半圈，眼神变了。刚才还是围杀废物，现在看的是个疯子——拿命换招的疯子。
为首那人终于开口：“你受了枪伤，经脉早就不全。再打，血先流干。”
陈九不答。他低头看了眼右肋，布条下的伤口在跳，那是旧伤裂了。他把九断刀换到左手，右手垂下，指尖抽搐了一下。
那人冷笑，刀尖一抖，寒气炸开。
三把刀同时攻来。
他侧身，让开两刀，任第三刀砍在左肩。皮肉翻卷，骨头没断，但整条胳膊麻了。可就在那一瞬，“回响”里的画面又动了——这是第五次被围攻，对方惯用“三进一退”的节奏，第二刀之后必有半息空档。
他动了。
左脚踩住一人脚背，九断刀横扫，削断对方膝盖后侧筋。那人跪倒，他顺势踩着他背跃起，刀柄砸中上方那人太阳穴。落地时右膝一软，差点跪下，但他撑住了。
只剩两个。
为首那人终于动了。他踏前一步，刀未出鞘，寒气己透体而入。陈九经脉猛地一缩，像是被冰锥扎穿。他张嘴，一口血喷出来，落在雪上，黑得发紫。
“寒骨刀气。”那人说，“你撑不过三招。”
刀出鞘。
第一招横斩，刀气割裂空气。陈九矮身，刀气擦颈而过，左肩血线立刻崩开。他没退，反而往前扑，九断刀首刺。
对方格挡，刀刃相撞，火星西溅。
第二招斜劈，刀气压顶。他翻滚，右肋撞地，旧伤炸裂，肺里一阵腥甜。他咬牙爬起，刀还在手里。
第三招来了。
那人双手握刀，从上劈下，刀气如冰瀑倾泻。陈九举刀硬接。
“铛——！”
九断刀刃口崩裂，刀身断成两截。断刀飞出去，插进雪里。
他整个人被震退三步，口鼻同时溢血，经脉像蛛网一样寸寸撕裂。站都站不稳了。
那人收刀，缓步走近。“你打完了。”
陈九没动。
那人抬脚，准备踢开他手里的半截断刀。
就在脚抬起的瞬间，陈九动了。
他没去抓刀，而是整个人扑上去，头撞面门。那人退步，手抬起来挡脸。陈九右手如铁钳，五指张开，首扣咽喉。
肌肉记忆在动。
不是哪一战，是所有打过的生死战——狱中绞杀、雪坡肉搏、冰河伏击，全都在这一刻压进这一握。
指节收拢。
喉骨碎裂声清晰可闻。
那人瞪眼，手抓空气，膝盖一软，倒了下去。
陈九跟着跪下。
血从嘴里不断涌出，滴在雪上。他想撑起来，手一软，又跪了回去。经脉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感。他低头看自己的手，五指还在抖，指甲缝里全是血。
远处传来新的脚步声。
他没抬头，只把半截断刀慢慢插回腰带。刀柄沾了血，滑了一下，他用左手按住，硬塞进去。
雪还在下。
他的影子斜在雪地上，越来越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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