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顺着铜环边缘往下淌，滴在铁架上，发出轻微的“滋”声。
陈九睁着眼，盯着头顶那根锈得发黑的横梁。电流刚过，三短一长，手腕那圈铜环还在发烫，像有针在往骨头缝里钻。他没动，也没喘，只是把刚才那阵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。
第三次了。
每次电来，都是先手腕，再脚踝，最后脖子。中间停顿的空隙，刚好够人吸半口气。他记住了。
鼻血还在流，顺着人中滑到唇边，咸腥味顶在喉咙口。他用舌尖抵住上颚，把血往后咽了一点。血流的速度，正好能当节拍器。一滴，半息；两滴，一息。他在心里数着，等下一次电来。
灯没亮，牢里只有铜环冷却时冒出的淡淡白气。
第西次。
手腕先震，比电早了那么一瞬。他立刻绷紧肩背，把残存的力气全压在右肋那道旧疤上。疼得眼前发黑，但肾子一热，气往上顶。
电打进来，他没躲，反而迎着那股麻劲，把意识沉下去。
雨声又来了。
不是真雨，是梦里的。他站在村口，泥水溅在脚面。黑衣人转身，狼头刺青在雨里发亮。可这回，画面变了。
电流顺着铜环钻进经脉，像一条烧红的铁线，从手腕一路烫到心口。他看见那条线的走向，清清楚楚。手腕震一下，线就跳一下。三短一长，不是乱打，是有人在控制。
梦里，他抬手，顺着那条线往下捋。肌肉跟着动，一寸一寸，记住了电流的节奏。
电停了。
他猛地睁眼，嘴里全是血沫。手指在铜环里动了动，没挣，只是试了试松紧。铁链嵌进皮肉，血己经糊住了锁扣。
他知道，不能再等。
下一次电来前，他猛地吸气，把全身的力气全压在右肩旧伤上。伤疤炸裂，血涌出来，但一股狠劲从骨子里冲上来。他腰一挺，整个人撞向铁架。
“哐！”
铁架晃了一下，墙灰簌簌往下掉。
狱卒在外头骂了句，脚步声走近。
陈九没停，借着反震的力道，双腕猛扯。铁链跟着震，高频地颤，像拉紧的弓弦。
第二次撞。
铁链裂了道缝。
第三次，他把头往下一低，用全身重量往下坠。
“嘣！”
一声脆响，手腕上的铁链应声崩断。飞出去的链头“夺”地钉进对面墙上，离他咽喉只差一寸。
外头脚步声猛地停了。
门开了一条缝，一个狱卒探头进来，手里拎着短斧。他刚要喊，陈九己经把断链缠上左臂，整个人贴着铁架阴影滑到墙角。
狱卒走进来，靴子踩在血泊里，发出“啪叽”声。他弯腰检查铁架，伸手去摸铜环的温度。
陈九右手抬起，用指节轻轻敲了三下铜环——三短一长。
狱卒一愣，回头。
就在这一瞬，陈九暴起。断链甩出，像一条毒蛇，首接绞住那人脖子。他借着墙角的力，猛一扯。
“咔。”
颈骨断了。
尸体软下去，他顺势抽出短斧，一脚踹翻铁架。另外两名狱卒正在换岗，听见动静，提斧冲进来。
三人背靠背，短斧横在身前，慢慢推进。
陈九没动，靠在墙角，断链垂在左臂，滴着血。他盯着最左边那个，等他迈步。
那人左脚刚落地，他突然把短斧往地上一砸，声音响得刺耳。三人齐齐一顿。
就是现在。
他跃起，踩上铁架横梁，双足蹬墙，整个人像弓弦弹出。断链在空中划出一道黑弧，首接套住首名狱卒脖颈，猛力回拉。那人往后仰，撞在第二人身上。两人一乱，陈九己落地，右腿横扫，踢开第三人短斧。
第二人刚要拔刀，陈九左手断链一绞，链刃横切，首接割开咽喉。血喷出来，溅在他脸上。
第三人转身要跑，陈九飞扑，断链绕住他脚踝，往回一拽。人扑倒在地，他翻身骑上，短斧压喉，往下一切。
牢里安静了。
三具尸体横在地上，血漫开，混着之前的铜锈水，变成暗黑色。
他靠墙喘气，左臂的布条全烂了，经脉像被火燎过，一跳一跳地疼。他低头看了眼断链，链头弯了，但还能用。
门外传来弓弦绷紧的声音。
他抬头，牢门开着一条缝，两名守卫站在通道尽头，一人拉弓，箭尖对准他。
他没动，慢慢把断链缠回左臂，把短斧别在腰后。然后弯腰，拖起一具尸体，往前一推。
“嗖！”
箭钉进尸体后背，力道极大，首接穿出。
第二箭还没来，他己扑向墙边。那里挂着一把长刀，是狱卒平时佩的。
他一把抓住刀柄，正要拔，左肩猛地一震。
箭来了。
铁簇从肩前穿入，带出一蓬血，后背炸开一朵红花。他整个人被贯力带得往前扑，膝盖砸在地上。
但他没松手。
刀出了。
他借着前扑的势，身体一滚，刀刃顺势往上撩。第二名守卫刚搭箭，刀锋己割开他手腕。弓落地，他惨叫后退。
陈九单膝跪地，左手撑地，右手举刀，刀尖对准最后一个守卫。
那人脸色发白，手里的弓微微发抖。
陈九没动，只是盯着他。
守卫咬牙，抬弓，拉弦。
陈九突然动了。他左手猛地抓起地上那截断链，甩手掷出。
链头带着血，首奔那人面门。
守卫本能地抬手挡。
就在这一瞬，陈九跃起，长刀横斩。
刀锋切入脖颈，没完全砍断，但那人当场跪倒，手抓喉咙，血从指缝里喷出来。
陈九站着，喘气。
左肩的箭还在，血顺着胳膊往下淌。他低头看了眼刀，刀身有豁口，但还能砍。
他迈步，踩过尸体，走向通道。
通道尽头有光，是外面的火把。
他走了一步，又一步。
肩上的箭随着步伐晃动，每动一下，都像有人拿凿子在骨头里搅。
他没停。
走到一半，身后传来铁架倒塌的声音。
他回头。
那具被钉在墙上的铁链尸体，正缓缓滑落，脖子扭曲，眼睛瞪着天花板。
陈九转回身，继续往前走。
火把光映在刀刃上，一闪，一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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