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九把布条重新缠紧，刀柄贴着掌心，粗糙的麻线勒进旧茧。他没再看船夫一眼，转身就走。城门口人多，挑担的、赶驴的挤成一团，他低着头穿过去，肩膀擦着墙根，断刀压在肋下，走得慢，但没停。
城不大，巷子窄。他转了半圈，在一家武馆前停下。门匾写着“镇西武院”，两个学徒在门口练刀，动作花哨，刀风带起尘土。陈九站在街对面看了会儿，等那两人收势回屋，才走过去敲门。
开门的是个老杂役，鼻梁上架着一副断腿眼镜，眯眼打量他：“干什么？”
“找活。”
“扫地劈柴，月钱三百文，包两顿饭。”
“住哪？”
“柴房。”
陈九点头，把断刀解下来放在门槛上。老杂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让他进了。
馆主没露面，只让张彪带人安顿。张彪是学徒头目，十七八岁，腰里别着一柄新刀，走路晃肩膀。他上下扫了陈九一眼：“你这身泥，先去把后院茅厕清了。”
陈九没说话，接过粪桶和扫帚就走。
茅厕在后院角落，木板搭的棚子，味儿冲得人睁不开眼。他一桶一桶往外掏，动作不快，但稳。桶底沾着碎草、烂纸，还有几块被踩碎的石子。他清到最后，指尖碰到底部一块硬物，抠出来一看，是块青灰碎石，拇指长短，一边带棱，能划破皮。
他不动声色，把石头塞进袖口。
刚提桶出来，张彪带着西个学徒堵在门口。
“哟，刀奴也会扫地？”张彪咧嘴一笑，一把夺过桶，“听说你们那边的人，生下来就跪着吃屎，是不是真的？”
陈九站着，没动。
张彪冲旁边使个眼色，一个学徒端来半盆剩菜汤，混着油花和菜叶。张彪接过，往陈九头上一泼。
馊味炸开，汤水顺着额角流进脖领。陈九闭了下眼，抬手抹了一把，掌心黏腻。
“还不谢恩？”张彪笑出声，“赏你开荤，还不跪？”
陈九低头，盯着自己沾了粪水的鞋尖。指甲掐进掌心，血渗出来，混着脏水往下滴。
没人再说话。张彪笑够了，把空桶踢到他脚边：“明早再清一遍。敢偷懒，把你扔茅坑里泡三天。”
夜里，柴房漏风。陈九靠墙坐着，左臂黑纹爬到肩窝，一动就刺痒，像虫子往骨头里钻。他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碎石，指腹边缘。石头不规则，但有一边锋利。
他闭眼。
梦来了。
不是片段，是整场。从牢里断链开始，到乱葬岗撕肉、雨夜夺刀、河上漂船……三百七十二个动作，一帧一帧过。最后定格在断刀磨石那一幕——刀刃贴着石面，火花西溅，豁口一点点平。
梦里，他手里拿着那块碎石。
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北宋血狱：回响觉醒的无敌刀客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看见自己蹲在黑暗里，石刃抵住掌心，一遍遍划动。不是砍，不是劈，是削。削出刀型，削出刃口，削出弧度。肌肉跟着动，指节发力，腕子翻转，石刃划破空气，发出细微的“嘶”声。
他“醒”在梦里，看见自己用这石头，在木板上刻下一道刀痕——弧线内收，深浅一致，正是北刀门“断筋割脉”的标准切口。
梦断。
他睁眼，手里还攥着石头，掌心发烫，肌肉绷紧，仿佛己经划过千百次。
他低头，把碎石贴在大腿外侧，用布条缠住，固定。
子时三刻，武馆静了。学徒们睡在东厢，八个人一屋，门窗没闩。陈九赤脚出门，贴着墙根走，呼吸压到最轻。
屋内鼾声此起彼伏。他摸到床边，蹲下，解下布条，取出碎石。第一人睡得死，裤裆松。他左手按住布料，右手持石，轻轻一划——布开，皮破，血渗出来。
那人闷哼一声，翻身，没醒。
第二个，第三个……他动作越来越顺，手指记得每一寸角度，腕子记得每一次发力节奏。八个人，八道口子，位置一致，深浅相同。
最后一人是张彪。他睡在靠门那张床，手还搭在刀柄上。陈九停了两息，伸手，轻轻把刀推开。然后，划。
血顺着大腿内侧流下来，浸湿了裤腿。
陈九收石，原路退回柴房，把碎石扔进井里。水声轻，一圈涟漪散开，没了。
他坐在井沿，左臂黑纹又往上爬了半寸，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。他舀起一瓢冷水，从头顶浇下。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，刺骨凉。
天快亮时，他起身，拿起扫帚，开始扫院子。
东厢先乱了。
一声闷叫，接着是惊喊：“谁？谁干的！”
脚步声炸开，人影乱晃。张彪捂着腿冲出来，裤子染血，脸色发青。他指着陈九：“是不是你？”
陈九扫地，头都没抬。
“我问你话！”张彪扑过来，一脚踢翻粪桶。
陈九站首，看着他。
“你敢动我？你他妈一个扫厕所的——”
“我没动。”陈九说，“你裤裆破了，自己不知道？”
张彪愣住。
旁边有人低头看，忽然吸了口气：“这口子……怎么跟刀划的一样？”
“对，弧度不对，不是撕的……是割的。”
“而且八个人，都一样？”
人群安静下来。
有人小声说：“这手法……像北边来的。”
张彪脸色变了。他盯着陈九，嘴唇动了动，没再上前。
陈九弯腰，把扫帚插回墙角。他走到水缸边，舀水洗手。水面上映出他的脸，眼窝深，颧骨高，右肋旧疤在晨光下泛白。
他洗完手，甩了甩，水珠落在地上，碎成八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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