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所谓，关心则乱。
看到陈凡没什么反应，刘九不由得有些急了，刚想要说话。
赵德胜桌子底下的脚，就轻踢了他一下，略微摇了摇头，示意他别说话，总得给陈凡一些思考的时间。
二人的小动作，陈凡都看在眼里，心里不由感叹：这个时代的人，是真·讲义气。
当然了，也不能让真正关心你的人寒心，不然以后万一真有什么事，可就不会跟他说了。
人不是万能的，就算陈凡是重生者，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。
但是，世界是每天都在变的。
总会一些事情会出乎意料。
他收起了思绪，说道：“九叔，赵叔，不好意思，想一些事情走神了。你们跟我说说，目前凤山的势力分布吧。”
刘九抽了口烟，说道：“凤山拢共三方势力。以市委书记徐正国为代表的‘外来派’，以市长梁家军为首的‘本土派’，最后就是以财政局为核心的‘反对派’。”
赵德胜接过话头，补充道：“赵志坚就是市委书记徐正国的人。”
陈凡诧异地看着他，问道：“赵叔，赵志坚不是你们村的人吗？还属于外来派？”
赵德胜苦笑了一下，说道：“抗日战争的时候，都打散了，赵志坚他们家，是十二年前，才回村认祖归宗的。”
“哼！”刘九冷哼了一声，“赵志坚是他们村最有文化的人，当年认祖归宗的时候，他们中心村的人，头都快仰到天上去了，可结果呢？”
赵德胜的脸色有些难看，闷头灌了一口啤酒，也没出声。
而刘九是越说越气，话里有话地道：“人家把老爷子留在村里当个牌位供着，其他人仪式一走完，屁股都没坐热就都回首都了！这叫哪门子的认祖归宗？”
陈凡眼里闪过一丝精光，他敏锐地捕捉到刘九话里的弦外之音。
赵志坚真正的根，是在首都，而不在凤山？
“老九！”
赵德胜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，重重地将酒瓶放在桌上。
“他们也是要上班的！过年过节，不都有回来村里？”
“呸！人家根本就不拿你们村当回事，就你们……”
眼见两人要吵红脸了，陈凡连忙举起啤酒瓶，插进两人中间。
“九叔，赵叔，话在酒里，我敬你们一杯。”
看在他的面子上，刘九和赵德胜都抄起酒瓶，三人一碰，各自仰头灌了一大口。
冰凉的啤酒下肚，像一盆冷水，暂时浇灭了两人心头升腾的火气。
陈凡能看得出来，刘九对于赵志坚早上否定他们增加的采购数量，心里头的怨气不小。
没错，就在他傍晚刚到家的时候，方丽华就己经把早上接待赵志坚一行人的事情，都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。
陈凡散了一圈烟，问道：“赵叔，怎么说，赵志坚是红二代？”
赵德胜接过了烟，摇了摇头，带着一种复杂的敬畏，说道：“不是红二代，是根正苗红的红三代。他们老赵家，老爷子是走过长征的，到了第三代，就他这么一根独苗男丁，全家上下的资源都倾注在他身上，宝贝得很。”
刘九抽了一口烟，嗤笑一声，补充道：“六几年，全华夏能被公派去日笨学习的，就那么十几个！个个都是记录在册的宝贝疙瘩。他老赵家要不是手眼通天，这种名额轮得到他？”
陈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这就能说得通了么。
难怪赵志坚上次会那么骄傲地说，他是拿到六十年代定向培养，公派到日笨留学的名额，懂中、英、日三国语言。
当时，陈凡只是觉得赵志坚挺优秀的，但经过刘九刚才的提醒，他这才惊觉，他习惯了以‘后世思维’来思考问题，却忘记了六十年代，两国都还没建立外交关系呢。
而是，以学术交流的名义派遣出去学习的人员，在公家这叫「定向培养」。
在那个特殊的年代，能拿到这种名额的。
就己经不仅仅是“优秀”二字可以来形容的。
那是一种，来自另一个阶层的能量。
想到这里，陈凡抬起头，看向刘九问道：“那怎么说，赵志坚在凤山，也算是一号人物了？”
这也是，他最后一点想不通的地方。
刘九一怔，随即笑着摇了摇头，解释道：“他算个屁，别看他家老爷子就在凤山，但向来不问世事。而凤山主政的这几位，也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，卖不卖老赵家面子，还是两说的。”
赵德胜补充道：“陈凡，你也别把赵志坚太放在心上，他来到凤山这三年时间，就是负责干活的。”
“对对对，这老小子，就是个干活的，顺德的家电生产线引进，就是他在负责。”刘九也想明白过来了，连忙再补了一句。
然后，他左右看了看，凑近陈凡的身边，声音压得很低。
“我听说，徐正国还有一年半时间就要调回省里，在这段时间里，要是没有做出业绩，那么就是不进则退。”
“所以，他等不了三年，才会提前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，想要在任期之内，把合资公司的控制权拿到手。”
赵德胜插话道：“陈凡，你可一定要防着点，这次赵志坚是带着任务来港的，而且是常委会一致通过的。说明其他人，也眼红你万兴贸易的赚钱能力。”
陈凡明白赵德胜和刘九的好意，拿起啤酒和他们二人一碰。
三个人相视一笑，仰起头喝了起来。
陈凡放下酒瓶，在心里快速梳理了一遍，刚才刘九和赵德胜说过的话。
“外来派…本土派…反对派……”
“凤山这个权力结构，倒是挺有意思的。”
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，也想通了，这背后的逻辑——干部流动制。
这套制度的设计，本来就是让外来干部带来新思路，同时让本土干部保障稳定执行，二者互补，又能互相制约，防止任何一方坐大形成地方藩篱。
照此看来，书记徐正国这个“外来派”的核心任务，与其说是主政，不如说是监督与历练；市长梁家军这个“本土派”是想守成，维持地方稳定；而财政局这帮地头蛇，恐怕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。
赵志坚站队徐正国，看来是想借‘外来派’急于出政绩的势，来快速打开局面，为自己积累政治资本。
好一招借力打力。
想通了之后，陈凡心里冷笑：“既然如此，那我就给你们加把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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