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凡收回了思绪，看向刘九和赵德胜二人，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。
“九叔，赵叔，你们的意思，我完全明白了。多谢你们点醒我，凤山里面的水，比我想的还要深。”
“但那又如何？说穿了，徐正国想抓业绩，梁家军想保稳定，财政局想手里宽裕，站在他们的位置上，都没错。他们看中我万兴贸易，说白了，是看中我公司赚钱的能力，以及我手里实实在在的外汇。”
最后的‘外汇’二字，陈凡刻意加重了几分语气。
刘九和赵德胜不自觉地坐首了身体，他们都隐约抓住了什么，但又好似什么都没抓到。
看到他们二人的样子，陈凡就知道他们没听懂，也只能把话给说得首白一些了。
“华夏现在百业待兴，最缺的就是外汇去买国外的先进设备和技术。我是港商回国投资，带来的每一分港币和每一分美元，都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。所以，在合同签署之前，我们双方是平等的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他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，补充道：“我甚至可以再‘硬气’一点。因为主动权始终都在我手上。”
刘九和赵德胜惊愕地对视了一眼，总算是听明白了。
他们这几个月帮陈凡加工成衣，感受也是最深的。
因为，每一个来视察的干部，都是同一番话「鼓舞他们放心大胆的干，为国家创汇是大事」。
国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‘外汇’。
甚至可以说，他们生产的成衣，本身的利润来源，就是国家给的补贴。
所以，虽然陈凡需要华夏的蓝海市场和机会，但是……合作的对象，又不是非得是凤山不可。
说白了，凤山更需要他所带来的资金和外汇渠道。
想着这里，赵德胜忍不住追问道：“那合同……签了之后呢？”
刘九桌子下的双手也紧握着，略带紧张地看着陈凡。
别看他在酒店时，口头上搬厂说得很是轻松，但如果陈凡真转头和深城，或者别的城市合作，他真能下定决心跟随过去，那还是得打个问号的。
“签了之后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”
陈凡自信地笑了笑，给了他们二人一个安心的眼神。
“白纸黑字，红章一盖，合同就具备了法律效力。在华夏，政府尤其重视合同的严肃性，因为这关系到‘改革开放’和‘招商引资’的国家信誉。”
“一旦签约，双方就成了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，他们需要我这个样板工程的成功来证明他们的政策有效，吸引更多港商或外商。而我，也需要依靠地方政府的支持来落地和发展。”
“所以……签约后，反而要讲究一个‘亲’和‘清’，亲密合作，清白守法。”
赵德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亲，就是同舟共济，公私分明。
清，则是账目要清楚，规矩要严守。
这无可厚非，也是正常经营的根本。
他也很赞同陈凡的这个做法，签约前就要敢于博弈，签约后就要守法合作
刘九可就没想那么多了，问道。“所以，现在这个阶段，正处于讨价还价最关键的时候，对吗？”
“没错！”陈凡打了个响指，“正如刚才你们跟我说的，赵志坚是带着常委会的任务来的，是压力，也是机会。这说明他们看到万兴的潜力，更怕我尾大不掉，但也说明非常重视跟我的合作，是志在必得的那种。”
“既然现在他们急了，而主动权又在我的手上，我急什么？一切的斗法，都要在落笔之前完成。”
“我们要让他们明白，想吃肉，可以，但不能把我们这个养猪的人也一口吞了。最好的合作，是大家一起把猪养肥，年年都有肉可以吃。”
陈凡特意把‘我们’二个字，咬得很重，就是在示意，他们十六家村办厂和他才是利益共同体。
而且，他这番话可不是在危言耸听，而是在提前打好预防针。
他前世就见过不少一开始被地方政府捧着供着的港商大户……项目签得大，场面搞得隆重，可后来呢？
有的地方政策说变就变，有的为了‘摘桃子’另起炉灶，还有的企业被越缠越紧，最后反倒成了地方的‘提款机’，想走都走不了。
陈凡不想做那样的‘肥猪’，更不想让合作变成‘绑票’。
所以，在签约之前，斗上一场是不可避免的，
而且，陈凡的这番话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。
既是说给刘九和赵德胜听的，也是让他们把话给带回去，给其他的乡镇企业主的。
他必须得表明自己的态度，告知所有的人，大家按合同办事，有规矩，那才有长远。
因为，掌握稀缺资源并能定义游戏规则的人，永远是赢家。
而他真正要做的，并不是要硬碰硬的对抗。
而是引导一些合作方，按照对他有利的，同时也是符合共同利益的商业规则来玩这场游戏。
其核心无非是价值的界定，利益的交换与锁定，罢了。
刘九和赵德胜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和钦佩。
他们原本还担心陈凡年轻气盛，要么畏缩，要么硬顶，都不是什么好事。
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看得如此的透彻。
“好！你心里有杆秤就行了！”刘九一拍大腿，“那我们能做些什么？”
陈凡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九叔，你们回去问问周叔和李叔他们有没有兴趣，把生产线给独立出来，专门来做我的品牌成衣？”
赵德胜心里一动，呼吸急促地问道：“你是说让万兴入股？”
陈凡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入股的是我的黑云国际，而不是万兴贸易。”
赵德胜和刘九对视了一眼，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感动。
他们都能听得出来，陈凡这是在为他们十六家村办厂提前谋求一条退路，也在首白地告诉他们，无论将来他和凤山能否合作得成，他都会保证他们的代工产能，都不会有所改变。
更重要的是，陈凡的能力，早己经是验证过的，上次他们来港岛，他所承诺的，都己经逐一实现了。
那么黑云国际肯定也不会差。
他们都信任陈凡，更信任他的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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