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下得密了，像无数柳絮在风里翻卷。周念安背着装鱼的网兜，小念手里提着盏旧马灯，灯芯裹着红布，昏黄的光透过布面，在雪地上映出片暖融融的光晕。
“爷爷说这马灯是他年轻时跑船用的，”小念用冻红的手指拨了拨灯芯，火光跳了跳，“灯罩上的红布是奶奶缝的，说夜里走夜路，红光是‘平安色’。”
周念安踩着积雪往前走，脚下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，他回头看了眼马灯的光：“这光虽弱，倒比手电暖乎，照在雪上不刺眼。”他忽然停住脚，指着前面河湾处，“你看那片冰面，是不是有光在闪？”
小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，果然见雪地里有点点蓝光跳动，像撒了把星星。“是鱼灯！”她惊喜地拉着周念安往前跑，“奶奶说过，冬夜里冰下的鱼会发光，尤其是鲫鱼，肚子里像揣了小灯。”
两人跑到河湾，趴在冰面上往下看，冰层下果然有无数细碎的蓝光在游动，像一串会动的星辰。周念安敲了敲冰面：“这是鱼鳔在发光，只有天最冷的时候才会亮，爷爷管这叫‘鱼照雪’，说见着的人来年能多钓好鱼。”
小念把马灯放在冰上，红光与蓝光在冰面下交叠，像幅流动的画。她忽然想起什么，从兜里掏出那枚铜鱼吊坠，放在灯旁：“你看，它也在反光呢。”铜鱼被红光一照，身上的鳞片纹路看得格外清，镶的红玛瑙像点着的小火苗。
“爷爷说这吊坠能引鱼，”周念安摸了摸吊坠，“当年他跑船迷了路，就是靠这吊坠上的光找回方向的。”他忽然压低声音，“你听，冰下有动静。”
冰层下传来“咕嘟咕嘟”的声响，蓝光突然聚成一团，像朵炸开的烟花。小念赶紧举起马灯：“是大鱼来了吗？”周念安握紧冰镩：“别慌，看这动静，至少是条‘老鱼精’，估计有两斤往上。”
蓝光团慢慢往冰洞这边靠，周念安瞅准时机，猛地抡起冰镩凿下去，“噗”的一声，冰洞裂开个小口，一条银白的鱼身猛地窜了上来，带着碎冰落在雪地上，蹦跳着发出银铃似的响动。
“是条翘嘴！”小念扑过去用网兜按住，“这么大的翘嘴，爷爷说能做鱼干，能吃一整个冬天！”
周念安捡起鱼，掂量了下：“足有三斤，这鱼灯没白等。”他看了眼马灯，红布被风吹得猎猎响，“奶奶的红布还真灵，红光招鱼，蓝光引鱼，咱们这是占全了。”
雪渐渐小了，马灯的光在雪地上画出个圆，像个温暖的小窝。小念把翘嘴放进网兜，摸了摸铜鱼吊坠，忽然觉得，爷爷和奶奶的故事，就像这灯和雪，看似落在过去，却总能在某个瞬间，用暖光把现在照亮。
远处传来狗吠声，村里该是起炊烟了。周念安背起网兜，小念提着马灯跟上，两人的脚印在雪地里并排延伸，马灯的光晕里，红与蓝的光还在冰下轻轻晃，像无数双眼睛，目送他们往家的方向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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