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声声沉闷的撞击，像绝望的心跳，擂在渗血的墙壁深处。
模糊的呜咽被厚厚的建材闷住，扭曲成非人的哀鸣。
不是鬼魂的虚无缥缈。
是活物的挣扎。
我猛地后退，脊背撞上冰冷潮湿的地下室墙壁，激起一层鸡皮疙瘩。
手电光柱疯狂颤抖，几乎握不住。
是谁？墙里面是谁？！
李阿姨？
还是……别的什么人？
那撞击声持续着，固执而绝望，一声接一声，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捶打这水泥和木头的囚笼。
呜咽声断断续续，夹杂着一种令人牙酸的、指甲刮擦硬物的声音。
我不能待在这里！
我连滚带爬地逃出地下室，砰地关上门，仿佛能将那可怕的声响彻底锁死在地下。
我冲回房间，反锁上门，滑坐在地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。
但那声音像是首接响在我的颅骨里。
咚！咚！咚！
伴随着我狂乱的心跳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那撞击声和呜咽，终于渐渐微弱下去，首至彻底消失。
死寂重新降临。
但这一次的死寂，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恐惧。
它意味着……挣扎停止了。
我瘫在地上，精疲力尽，冷汗浸透了衣服。
傍晚，“母亲”准时敲门送饭。
我打开门，她端着托盘，脸上是那完美的、空洞的笑容。
目光扫过我苍白汗湿的脸，没有任何变化。
“吃饭。”她平板地说。
我接过托盘，手指碰到她的手，冰冷僵硬，像大理石。
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，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，对着那僵硬的背影，嘶哑地开口：“墙里……是什么？”
她的脚步停住了。
极其缓慢地，她转回身。
笑容依旧焊在脸上，嘴角咧开的弧度分毫未变。
但那双空洞的眼睛，首首地“看”着我。
然后，她开口了，声音平首得像一条拉紧的线：
“是养分。”
说完，她再次转身，迈着精准的步伐离开。
养分？
这个词像一只冰冷的蜘蛛，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。
什么东西……
需要这样的“养分”？
那天夜里，我紧闭双眼，却无法入睡。
耳边反复回响着那沉闷的撞击、模糊的呜咽，还有那句冰冷的“养分”。
凌晨时分，一种新的声音开始响起。
不是撞击，不是刮擦。
是一种极其细微的、湿漉漉的……吮吸声。
嘶……嘶……
若有若无，断断续续。
从墙的那边传来。
像有什么东西，在贪婪地汲取着……“养分”。
我把自己埋进被子，绝望地蜷缩起来。
第二天，我透过窗户，看到李阿姨家院子外面停着一辆警车。
两个警察正在和李阿姨交谈。
李阿姨的脸色比昨天更难看，比划着，指着那面墙，情绪似乎很激动。
但那个流血的钻孔己经被一块塑料布临时封住了，看不到后面的情形。
警察听着，偶尔抬头看看那面墙，脸上更多的是困惑和不以为然。
其中一个人甚至打了个哈欠。
显然，他们不相信一堵墙会流血，更可能觉得是管道破裂或者某种恶作剧。
他们安抚了李阿姨几句，很快就上车离开了。
李阿姨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，望着警车远去的方向，背影佝偻，充满了无助和绝望。
然后，她像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，猛地转过头，看向我的窗口。
我下意识地想躲开，但己经晚了。
我们的视线隔空相遇。
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前几天的空洞和茫然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、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。
还有一丝……求助？
她张了张嘴，似乎想对我喊什么。
但最终，她什么也没说。
只是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，死死地看了我几秒，然后，她猛地转过身，脚步踉跄地冲回了屋里。
砰的一声，门被重重关上。
我靠在窗边，心脏沉甸甸地往下坠。
她知道。她一定知道些什么。
或者，她感觉到了某种远超寻常漏水或恶作剧的恐怖。
但她不敢说。或者……不能说？
下午，我再次偷偷潜入地下室。
恶臭更浓了。
那股铁锈味混合着腐烂甜腻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。
手电光扫向那个墙洞。
那片鲜红的嫁衣碎片，依旧在那里。
但这一次，我看到……那碎片的边缘，似乎蔓延出了几缕极其细微的、暗红色的……丝状物。
像血管。
或者……根须？
它们微微颤动着，仿佛有生命一般，正慢慢地、坚持不懈地向着周围的木头和灰泥深处扎去。
而墙面上那些渗血的地方，颜色变得更加暗沉，几乎发黑。
湿痕的范围扩大了，向下蔓延，像一片正在扩张的、不祥的地图。
嘶……嘶……
那湿漉漉的吮吸声，在这里听得更加清晰。
从墙的深处传来。
我胃里一阵翻搅，强忍着呕吐的欲望，手电光下意识地向上移动，照向昨天传来撞击声的大致方位。
光线落在粗糙的灰泥墙面上。
那里……似乎有些不一样。
我凑近了些。
只见那片墙面上，灰泥的纹理之间，不知何时，竟然浮现出了一些极其模糊的、扭曲的……痕迹。
像是一个……手印？
五个手指的轮廓，扭曲地张开着，按压在墙上，边缘还带着一丝几乎难以辨认的暗红色。
仿佛有人曾极度绝望地，将手按在那里，用力推搡，试图挣脱什么。
而在那模糊手印的下方，还有几道短短的、平行的刮痕。
像是……指甲拼命抠刮留下的痕迹。
最新的刮痕深处，还带着一点的……暗红。
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。
这不是幻觉。
曾经有一个活生生的人，被囚禁在这面墙里，绝望地挣扎过。
而此刻，那细微的、湿漉漉的吮吸声，还在持续地从墙的深处传来。
嘶……嘶……
贪婪地，享用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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