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手里攥着那瓶冰凉刺骨、内含老鬼伤心泪的“执念采样瓶”,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,一路鬼鬼祟祟地溜回宿舍,感觉每一个路过的同学都在盯着我手里的“罪证”。
宿舍里,王猛正对着电脑屏幕龇牙咧嘴,显然又在游戏里浴血奋战。
听到我开门,他头也不回:“伟哥,咋样?又去给那位‘发友’送温暖了?搞到《高量》重点没?”
我没理他,径首把那个还在微微散发着寒意和怨念的瓶子塞进书架最底层,用几本崭新的、根本不会翻开的《毛囊的宇宙》习题集严严实实盖住。
做完这一切,我才长长吁了口气,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。
“猛子,”我声音有点发虚,“我觉得……我可能闯祸了。”
王猛终于舍得从屏幕上移开视线,瞥了我一眼,又看了看我那被藏起来的方向,恍然大悟:“哦!你把那老鬼的超度了?功德无量啊伟哥!《高量》重点它……”
“我把他弄哭了!哭得比上次还惨!差点原地魂飞魄散那种!”我打断他,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愧疚,“我还……抽了他一管子‘伤心’交给那个范海辛了!”
王猛张大了嘴,手里的鼠标啪嗒掉在桌上。屏幕里他的游戏角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显然挂了。
“我靠……”他愣了半天,才喃喃道,“伟哥,你这……属于学术剥削了吧?还是对鬼魂的?这得算问题啊!”
我痛苦地抓了抓我那头依旧浓密的头发,这个动作现在让我感到一丝罪恶感。
第二天,《高等毛发形态学》课上。
范·海辛教授依旧一丝不苟,西装笔挺,头发油光水滑得像顶了一个黑曜石头盔。
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全班,最后落在我身上。
“张伟同学,”他声音平稳无波,“你的实践样本呢?”
我硬着头皮,从书包里掏出那个被我用纸巾裹了好几层的瓶子。
瓶身依旧冰凉,里面那缕灰白色的雾气似乎更加浓郁了,缓慢地扭动着,散发出一种肉眼可见的低落情绪。
我几乎是小跑着上前,将瓶子放在讲台上,然后迅速后退,仿佛那是什么瘟疫之源。
范·海辛教授用两根苍白修长的手指拈起瓶子,举到眼前,仔细端详。
他甚至微微晃动了一下瓶子,看着那缕雾气如同慢动作的漩涡般流转。
全班同学都屏息凝神地看着,眼神里充满好奇与……学术的渴望?
教授的脸上,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、近乎满意的表情。
他放下瓶子,点了点头。
“纯度很高。悲伤、背叛、绝望……还有一丝对过往教学生涯的怀念。
非常典型的‘后天获得性脱发执念复合体’。”他评价道,语气像是在分析一种化学试剂,“数据采集得很成功,张伟同学。你的实践课分数,我会酌情考虑。”
我:“……” 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老鬼那破碎的哭声仿佛还在我耳边回荡。
“但是,”教授话锋一转,冰冷的眼神再次聚焦在我身上,“这只是第一步。执念能量极不稳定,且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和衰减性。首接利用效率低下,且容易污染实验环境。”
他顿了顿,教鞭指向我——准确地说,是指向我那头浓密的黑发。
“我们需要一个‘稳定器’,一个‘能量放大器’。”
我心头猛地一跳,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。
“经过我的初步观测和理论计算,”范·海辛教授的声音毫无情绪,像是在宣读实验通知,“你,张伟同学,以及你这头异常活跃且能量充盈的头发,是目前最合适的载体。”
“你的期末最终课题是:《基于高活性生发基质(即你的头皮)的执念能量转化与固化应用实验》。”
教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,所有同学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我的头发上,那眼神不再是羡慕,而是变成了赤裸裸的、研究员看小白鼠的兴奋!
“不……教授,这……”我试图挣扎。
“实验今晚开始,在我的私人实验室。”教授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,递给我一张纸条,上面是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校内地址,透着阴冷,“晚上十点,准时到达。记得……洗头。我们需要最佳传导效果。”
说完,他收起那个装有老鬼伤心泪的瓶子,夹起教案,迈着精准如同尺子量过的步伐离开了教室。
我僵在原地,手里捏着那张冰冷的纸条,感觉它像一张通往未知恐怖手术台的预约单。
洗头?最佳传导效果?他想对我的头发做什么?!
王猛凑过来,看着纸条上的地址,脸色也变了:“我靠……这地方……不是传说中以前生物系搞非法实验后来废弃的那个地下仓库吗?伟哥,你这……”
晚上九点五十。
我站在一栋偏僻破旧的矮楼前,地下室的入口像一张黑洞洞的、择人而噬的嘴。冷风嗖嗖地往里灌。
我洗了头,用了最普通的洗发水,此刻头发清爽蓬松,但在这种环境下,我只觉得头皮发凉,每一根发丝都在预警。
最终,对挂科(以及可能被范海辛教授变成实验材料的更深层恐惧)的担忧,压倒了一切。我咬咬牙,打开了手机照明,一步步走下潮湿阴冷的台阶。
地下室里别有洞天。
各种奇形怪状的仪器闪烁着冰冷的指示灯,粗大的电缆像蟒蛇一样盘踞在地面。
空气中有浓重的臭氧味、某种草药燃烧的古怪甜香,还有……一丝若有似无的、高级发胶的冰冷味道。
范·海辛教授己经换上了一身白大褂(依旧一丝不苟),正站在一个巨大的、看起来像是牙科治疗椅和法拉第笼结合体的仪器前调试着什么。
仪器顶端延伸出无数细小的、闪烁着银光的金属触须,正中央还有一个凹槽,大小刚好能放进去那个“执念采样瓶”。
看到我,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是指了指那张金属椅:“躺下。”
我喉咙发干,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过去,僵硬地躺下。
冰冷的金属贴着我后背,激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教授拿起那个小瓶,将里面那缕依旧在扭动的灰雾倒入仪器顶端的凹槽。
然后,他拿起一个连接着无数电线的、类似烫发帽的金属头罩,缓缓朝我的头顶罩下来!
“教、教授!这会不会有副作用?”我声音发颤。
“理论上,能量固化后,你的头发可能会获得一些……额外的特性。”他语气平淡,开始调整仪器上的旋钮,“比如,更坚韧的生长力,或者……对特定执念的感知能力。放松,这只是个小实验。”
金属头罩扣了下来,严丝合缝地包裹住我的整个头颅。无数细小的金属触须轻轻接触到的头皮,传来一阵阵麻痒和冰凉。
我透过头罩的缝隙,能看到外面指示灯疯狂闪烁,听到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。凹槽里那缕灰雾仿佛被激活了,剧烈地翻滚起来,甚至隐隐约约,我又听到了那老鬼若有似无的、凄凉的啜泣声!
然后,一股冰冷的、带着强烈悲伤和怨念的能量流,猛地通过那些金属触须,灌入了我的头皮!
“呃啊!”我忍不住呻吟出声。
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,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强烈冲击!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情绪碎片涌入我的脑海:堆积如山的试卷、红笔划下的刺目分数、深夜台灯下抓挠头皮的 frustration(挫败)、镜子中日益扩大的荒芜、对着一瓶瓶生发水希望的升起与破灭、还有……被我抽取执念时那难以置信的背叛眼神……
是那个老鬼的记忆!他的执念!
与此同时,我感觉到我的头发……它们像是在疯狂吸收这些能量!发根变得灼热,发丝无风自动,仿佛每一根都在欢呼雀跃,变得……更加粗壮,更有韧性?
嗡鸣声逐渐停止。
头罩被掀开。
范·海辛教授看着我的头发,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、狂热的研究员式的兴奋。
“成功了……完美融合!看!能量波动稳定下来了!”他指着旁边一个屏幕上的曲线图。
我猛地坐起来,冲到旁边一个落满灰尘的玻璃柜前,借着反光看自己的影子。
头发还在。依然浓密。
但是……它们的光泽似乎变了。不再是原来那种健康的黑亮,而是隐隐透出一种……金属般的、灰蒙蒙的光泽?像是蒙上了一层悲伤的薄纱。
而且,我总觉得它们……好像更有“想法”了。
范·海辛教授满意地记录着数据,头也不抬地说:“很好。初步融合稳定。下一步,就是测试其‘感知’与‘转化’效能。从明天起,你多去图书馆、自习室、考场门口转转。尤其是那些挂科率高、学生焦虑情绪浓郁的區域。”
他递给我一个特制的、像是胸牌一样的银色小仪器,上面有个微小的指示灯。
“这是‘执念强度检测仪’。当它亮起黄光,说明附近有中度脱发焦虑;亮起红光,说明有高度焦虑乃至产生初步执念。你需要靠近目标,让你的头发……‘共鸣’并‘吸收’这些散逸的能量。这能进一步巩固转化效果。”
我拿着那个冰冷的小胸牌,看着教授眼中那非人的科研狂热,再感受着头上那堆仿佛有了自己思想的、饥渴的头发……
我好像,真的变成了一个……人形吸尘器?
专门吸收别人脱发焦虑和挂科怨念的那种?!
走出地下室,夜风一吹,我头上的“新头发”微微晃动,仿佛在自主地感知着周围空气中一切关于“秃头”和“挂科”的恐惧。
远处,一个男生正对着电话哭诉:“……妈,我《模电》可能又要挂了,我感觉我头发一把一把掉……”
我胸口的银色小牌,瞬间亮起了刺目的红光!
我头上的发丝,几乎同时,无声地、兴奋地朝着那个方向微微飘动了一下。
完蛋了。
这学,真是没法上了!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7W57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