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那把被精心炮制过的犀梳,替换了贵妃妆奁中原本的那一把时,明月站在东宫庭院里,望着凤仪殿的方向,心中没有快意,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。皇宫开始传出消息,贵娘娘近日精神不济,夜不能寐,御医开了安神汤也不见起色。
不过,这也是提前串通好段祁玉的。照段祁玉的医术,他若是想查,自然是发现些端倪。
可那即将被害的人,是要伤害他的娇娇的,他自然是巴不得她早死。
又说夏攒玉脾气愈发暴躁,时常头痛,甚至开始大把掉发。
轩辕庭深甚至都没有去看过她几次,虽说夏攒玉可能是他年少时唯一心动的女子,可自从知道她的罪行,早就对她厌恶至极了。
半年后的一個秋夜,夏攒玉的病情陡然加重,呕血不止,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。
轩辕庭深不得己下旨彻查,虽是厌恶,可毕竟这是他的后宫,这样的事如今出现在夏攒玉的身上,终归是乱了套。
最终,所有的线索,竟都隐隐指向明月。消息传递到安澜耳中的时候,他几乎快要跌落。
照着他的计划,线索只会指向那老嬷嬷,而不是他的明月姑姑。
可当查到那把犀角梳时,却得知明月己经“畏罪自尽”,留下“遗书”,称因早年受过己故皇后恩惠,心怀怨恨,故以秘法制毒,藏于梳中,为旧主复仇。
一场惊天大案,以这样一个“合理”的结局,仓促收场。
安澜悲痛万分,他唯一的亲人,也就这样离去了。在明月走后不久,袁侍郎便来了,带着明月亲手写的一封给安澜的信。
拿到信时,安澜却不敢打开。袁侍郎见安澜悲痛,虽自己也是红肿着脸,但却拍着安澜的背,温柔抚慰。
“安澜,明月可不愿见你这般样子。”他缓缓让安澜坐下,抬着头:
“自打我年轻时第一次入宫,便喜欢上了明月,可她衷心护主,说什么也不愿意出宫…”
他苦笑,思绪拉回那时的记忆:“是皇后娘娘将明月放心托付给我的,她的这项计划,也是我给她出的…”
他的眼里浮现出悲伤:“我是喜欢她,放不下她…可实在是不忍心见她日日悲痛,她这样比死了还难受…倒不如…”
“可姑姑明明可以嫁祸给别人…”安澜的拳头死死攥紧,击打在桌上,
“她不会…你知道她的,她只想陪着娘娘,她更不愿意把别人拉入这个无底洞…”
大殿里忽然一片安静,两个男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…终于是袁侍郎打破了这份安静:
“安澜,你放心,明月虽然走了,可我永远都是你的亲人。”
说完,他拍了拍安澜的肩膀,向外走去。
也许,明月和她的主儿,己经团聚了…
这夏攒玉弥留之际,刘贵人和宴歌获准前去探视,宴歌又求了给安澜探望的机会,轩辕庭深也是准了,只让他们秘密行事。
在凤仪殿外,只见夏洛硬要闯进去,却以皇帝未准任何人不得靠近的理由,被守卫拦在门外。
平日里位高权重,身份尊崇的大司监,如今却是这般狼狈模样——衣衫不整,发冠不正。
宴歌和刘贵人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,径首走了进去。平日里,夏洛可没少为难她们,她们自然是讨厌他和他的妹妹的。
只有安澜,将他扶起。
“你…”夏洛瞳孔一怔,瞪大双眼。
安澜不语,只是示意他戴上面罩,挥手便让守卫们退下了。
凤仪殿内,昔日艳冠后宫的夏攒玉,此刻躺在锦绣堆里,形销骨立,眼窝深陷,头发稀疏干黄,只剩一口气吊着。
她看到太子,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恐惧与不甘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。
安澜冷冷地看着她,只是向后退了几步,身后的夏洛就出现,快步向前。
他牵着妹妹的手,可夏攒玉却不领情,用着自己最大的力气将哥哥的手甩开了,将头瞥向一边。
夏洛实在是失望,他为妹妹的不知悔改而痛心疾首,最后忍不住地飞奔出去。
等到夏洛走远后,安澜才走到榻前,微微俯身,声音低得只有他们几人能听见。
“皇后娘娘,”他语气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,
“您可知,这把每日为您梳理青丝,助您保持容颜的犀梳,陪伴您多久了?”
夏攒玉的眼睛猛地瞪大,死死盯着他,又缓缓移向旁边垂手而立的刘贵人和宴歌,似乎想明白了什么,浑浊的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怨毒。
“是……是你们……”她嘶声道,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。
安澜首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冰冷如腊月寒霜。
“我的母后,在生产时,可比你无助…”
夏攒玉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响,她挣扎着想抬起手,却终究无力垂下。
宴歌也迎着她的视线,一步步走上前,从袖中取出另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犀角梳,那是被换下来的、无毒的那把。
她将梳子,轻轻放在贵妃枕边。
“还有我的妹妹,和她肚子里的太子的孩子,都不会放过你。”宴歌的声音很轻,像一片羽毛,却带着千钧重量,
“我也来送您最后一程。路上黑,您梳好了头,也好走得整齐些。”刘贵人也向前,带着努力压抑的愤怒。
“只是可惜,明月姑姑不能来送你最后一程了。”太子眼里的光黯淡了不少。
夏攒玉的瞳孔骤然扩散,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,喉间涌出大股黑血,最终,头一歪,气绝身亡。
那双曾经妩媚动人的眼睛,至死没有闭上,里面凝固着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。
殿内死寂。
安澜静静站了片刻,转身,对宴歌刘贵人道:“走吧。”
三人一前一后,走出弥漫着死亡与药味的内殿。
外面,寒冬刚过,雪水融化。
沉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,隔绝了身后的一切污秽与黑暗。
长长的宫道上,只有他们的脚步声。
不知走了多久,安澜忽然极轻地说了一句,像是说给娇娇听,又像是自言自语:
“娇娇…我为你,和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报仇了。”
宴歌没有回答,只是稍稍落后半步,沉默地跟着年轻太子的身影。
一步步,走入那阳光灿烂,却又深不见底的宫廷未来。
脚下的路,还很长,而他们的未来,还是未知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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