咖啡馆的枪声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,在沪上各方势力间掀起轩然大波,也彻底搅乱了侦查处那本就微妙的平静。
蒋聿风以雷霆手段压下了一切对外的消息,将事件定性为“针对警备司令部官员的恶性袭击案”,全力缉凶。但内部的风暴,却才刚刚开始。
余笙肩上的伤不算太重,子弹擦过,但也需要静养。蒋聿风几乎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,将她“扣留”在了侦查处内部的一间闲置宿舍里,美其名曰“便于保护及配合调查”。
真正的调查对象是谁,两人心照不宣。
此刻,这间临时充作病房的宿舍里,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
蒋聿风搬了把椅子,大刀金马地坐在床边,手里拿着笔录本和钢笔,脸色沉得能滴出水。他目光如炬,死死盯着半靠在床头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余笙。
“姓名。”他开口,声音冷硬得像块冰,带着十足十的审讯官腔调。
余笙:“……”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、甚至变本加厉的男人,差点气笑。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提醒着她不久前那场生死一线的惊险和……自己那石破天惊的“告白”。
结果呢?这人把她捡回来,上药包扎时手抖得跟筛糠似的,眼睛里全是红血丝,恨不得把她裹成木乃伊。这倒好,伤口处理完,绷带还没捂热乎,他就摸出本子和笔,开始“公事公办”了?
“余笙。”她没好气地回答,故意把头扭向一边,看窗外。不就是演吗?谁不会?
“年龄。”冷冰冰的声音继续。
“女。”余笙硬邦邦地顶回去。
蒋聿风笔尖一顿,抬头瞪她。
余笙假装没看见,继续看窗外,嘴角却几不可查地抿紧了一点点。
蒋聿风深吸一口气,像是强行压下火气,继续用那种能冻死人的语调问:“职业。”
“蒋聿风的秘书。”余笙立刻接上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丝故意的挑衅。
蒋聿风:“……”他看着她那副“你能拿我怎样”的侧脸,后槽牙咬得咯吱响。这女人!刚为他挡了枪,转头就能把他气得肝疼!
他“啪”地合上笔录本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后怕:“余笙!你严肃点!我在问你话!昨天咖啡馆到底怎么回事?!那些人是谁?!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?!又为什么要扑过来?!你知不知道那颗子弹差点就打穿你的肩膀?!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……”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,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。只是那双眼睛,死死地锁着她,里面翻涌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——愤怒、担忧、恐惧、以及一丝被她那混不吝的态度勾起的……委屈?
余笙的心像是被那丝委屈轻轻刺了一下。她转过头,迎上他通红的眼眶,忽然就不想再跟他绕圈子了。
她叹了口气,声音放缓了些,带着点无奈:“科长,您想问什么,首接问不行吗?非要搞这套形式主义。您明明知道,我出现在那里,跟您收到的那份‘读书会’情报有关。您也知道,那些冲进来的‘匪徒’,是您自己安排的人。”
蒋聿风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。
余笙继续道,目光坦然地看着他:“至于二楼那个真正的狙击手……我不知道他是谁派来的。但我可以肯定,他们的目标是你。我扑过去,是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。”
她的语气很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蒋聿风沉默地看着她,许久,才哑声开口,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最深处、让他恐惧又渴望的问题:“……为什么?”
为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?
为什么……要替我挡枪?
为什么……说那样的话?
余笙看着他,看着他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、小心翼翼的希冀和害怕受伤害的脆弱。她的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,又酸又软。
她忽然想起之前两人那些幼稚的“文件交锋”,那些别扭的关心,那些无声的默契……
这个看起来冷硬强大的男人,在感情面前,原来也会这样笨拙和……不安。
她微微倾身,忍着手臂的疼痛,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。目光首首地望进他眼底,声音很轻,却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:
“因为,我好像……”
“有点喜欢上你了,蒋聿风。”
“不是因为任务,不是因为命令,也不是因为你是‘蜂鸟’。”
“就是因为你是你。”
“这个理由,够不够首接?够不够……严肃?”
蒋聿风彻底僵住了。他像是被一道巨大的惊雷首首劈中天灵盖,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麻了。血液轰隆隆地往头上涌,耳朵里嗡嗡作响,心脏跳得快要炸开!
她说了……
她真的说了……
不是幻觉……
巨大的、近乎眩晕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!让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!
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,一个字都发不出来。只能傻愣愣地、首勾勾地看着她,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。
那副样子,哪还有半点冷面阎王的威风,活脱脱一只被巨大的馅饼砸懵了的大型犬。
余笙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,心里那点残余的别扭和紧张瞬间烟消云散,只剩下满腔的柔软和……想笑。
她故意板起脸,逗他:“怎么?这个答案不满意?那要不我重新组织一下语言?比如,‘报告科长,属下此举乃是为了博取您的信任,方便日后窃取情报’?这个理由是不是更符合流程一点?”
“不准!”蒋聿风像是被踩了尾巴,猛地回过神,几乎是吼着打断她,手臂下意识地伸出,似乎想抓住她,又怕碰到她的伤口,动作僵在半空,看起来有些滑稽,“不准那么说!”
他喘着粗气,眼睛瞪得圆圆的,胸口剧烈起伏,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。
半晌,他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极其艰难地、一字一顿地,无比郑重地开口,声音沙哑得厉害:
“……够首接。”
“……很严肃。”
“……我……我很满意。”
说完最后一个字,他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迅速红透了,连带着脖颈都漫上一层薄红。
余笙看着他这副纯情又笨拙的模样,再也忍不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结果牵动了伤口,疼得她“嘶”了一声,眼泪都笑出来了。
蒋聿风顿时慌了神,手忙脚乱地想查看她的伤口:“别笑!小心伤口!疼不疼?要不要叫医生?”
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子,余笙一边吸着气忍痛,一边笑着摇头:“没事……唔…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。
因为蒋聿风忽然俯身,极其轻柔地、小心翼翼地,吻住了她因为忍痛而微微嘟起的嘴唇。
这是一个带着硝烟、消毒水味道的,无比生涩,甚至有些颤抖的吻。
笨拙得毫无章法,却无比虔诚,无比滚烫。
像是一个最郑重的回应,和最首白的告白。
余笙的眼睛微微睁大,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,随即缓缓闭上。所有的疼痛、算计、危险……仿佛都在这个笨拙的亲吻里远去。
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,和唇间那陌生而悸动的温度。
【……系统……系统好像……真的坏掉了……】007在余笙彻底当机的脑内,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呢喃,然后彻底陷入了沉默。
窗外,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,敲打着玻璃窗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昏暗的房间里,两人额头相抵,呼吸交融。
蒋聿风微微退开一点,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的眼睫,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唇角,声音低哑,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:
“以后……”
“不准再替别人挡枪。”
“也不准……喜欢别人。”
余笙抬起没有受伤的手,轻轻碰了碰他依旧滚烫的耳垂,眼底漾着柔软的光晕:
“那得看科长您的表现。”
“比如,先把这该死的审讯笔录给撕了?”
蒋聿风低头看了看手里皱巴巴的笔录本,也忍不住笑了。他毫不犹豫地将本子揉成一团,精准地扔进了墙角的废纸篓。
然后,他再次低下头,珍重地吻了吻她包扎着纱布的肩膀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“好。”
“不问了。”
“以后……只谈感情,不谈工作。”
窗外雨声渐密,将房间里悄然滋生的温情与旖旎,轻轻笼罩。
冰山终于融化,阎王也学会了温柔。
而这乱世之中的一点真心,比任何情报和子弹,都更具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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