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白灵姑入梦，祸福难料
拨开没过脚踝的草稞子，杨志远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那不是石头，也不是什么野果，而是一团活物。
一团雪白得仿佛能融化在月光里的活物，蜷缩成一个完美的圆形，呼吸均匀而绵长，正睡得沉酣。
它通体雪白，皮毛顺滑得没有一丝杂色，在昏暗的草影下像一捧刚刚落下的新雪。
“是……是白灵姑！”旁边的贾狗蛋声音都在发颤，一屁股跌坐在地，手脚并用地往后挪，脸上血色褪尽。
村里老人们常说，山里有灵，黄家的叫黄三爷，那是报复心极强的黄鼠狼；而白家的，就是这白灵姑，传闻是狐仙，极少现世，见了也不知是福是祸。
杨志远却像是被蛊惑了，他非但没有恐惧，胸腔里反而涌起一股奇异的怜爱与冲动。
这小东西太美了，太干净了，蜷在那里，毫无防备，仿佛整个世界都无法惊扰它的美梦。
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，伸出手，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温热的皮毛。
“志远，使不得！快走！这东西邪性！”贾狗蛋压着嗓子尖叫，恨不得立刻拖着杨志远逃离这是非之地。
可杨志远充耳不闻，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光。
那是孩子发现绝世珍宝时才会有的、不容任何人染指的占有欲。
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外衣，轻柔地将沉睡的白灵姑包裹起来，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了千百遍。
他将这温软的一团紧紧抱在怀里，仿佛拥有了全世界。
“它是我找到的。”杨志远站起身，语气不容置喙，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，“我要带它回家。”
贾狗蛋看着他坚决的背影，急得首跺脚，却又不敢靠近那团白色的东西，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，嘴里不停念叨着“要出大事了”。
杨志远家的土坯房里，灯光昏黄。
当他献宝似的将怀里的“雪团子”放到温热的土炕上时，整个屋子的空气似乎都变了。
那小东西依旧沉睡着，呼吸之间，细软的绒毛微微起伏，给这简陋的屋子平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暖意。
然而，这份暖意之下，却潜藏着一丝诡异的冰冷，让人的后颈莫名发凉。
李秀英端着一盆热水从外面进来，一抬头就看见了炕上的东西，手里的木盆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地上，水花溅湿了她的裤脚。
她的脸瞬间变得和那东西一样白，嘴唇哆嗦着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前两天，村东头王寡妇家的鸡被“黄三爷”偷了个精光，王寡妇对着山林骂了一整天，结果当晚就发起高烧，胡话连篇。
这事儿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，李秀英心里正发毛，自己儿子竟招惹回来一个更厉害的“白灵姑”！
“你……你这混小子！从哪弄来这要命的东西！”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一把抓住杨志远，声音尖利得变了调，“快！快给我扔出去！”
“我不！”杨志远犟脾气上来了，张开双臂护在炕前，“它睡着了，它又没害人！”
东北黄仙劫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东北黄仙劫最新章节随便看！李秀英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，她知道跟儿子说不通，这事必须得找个明白人。
她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，就是村里最懂这些门道的杨守义。
她顾不上地上的水，也顾不上跟儿子再生气，转身就往门外冲。
“你给我看着它，哪也别去！”她丢下一句带着哭腔的命令，身影己经消失在夜色里。
村巷里犬吠声零星响起，李秀英的脚步踩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，又急又乱。
西边的太阳己经完全沉入山脊，只留下一抹凄艳的紫红色晚霞。
那霞光将她奔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细长，像一个被无形之手不断拽向深渊的鬼影。
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，随着每一步奔跑，都更沉一分，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杨守义被她连拉带拽地请进了屋，他那双浑浊但精明的眼睛只在炕上的白灵姑身上扫了一眼，眉头就紧紧锁了起来。
他没有靠近，只是站在离炕三步远的地方，伸出干枯的右手，掐着指节，嘴里念念有词，神情愈发凝重。
屋内的杨志远和刚刚赶来看热闹的贾狗蛋都屏住了呼吸，连李秀英也忘了催促，紧张地盯着杨守义的脸，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端倪。
许久，杨守义才缓缓放下手，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“守义叔，这……这到底是个啥？碍不碍事？”李秀英颤声问道。
杨守义摇了摇头，却没有看她，目光依旧锁定在炕上的白灵姑身上，声音低沉而沙哑：“不好说，不好说啊……只能告诉你们，此物，非寻常之物。”
他只肯说这一句，再问就只是摇头，眼神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忌惮，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招来天大的祸事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，炕上那团雪白的毛球忽然动了一下。
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，它那对合拢的眼皮，其中一只，缓缓地、极为缓慢地掀开了一道缝。
一道幽深得如同古井般的眸光从缝隙中射出，不带任何情绪，冷冷地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。
瞬间，整个屋子安静到了极点。
李秀英的呼吸停了，杨志远护着它的动作僵住了，贾狗蛋张大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，连窗外最后一丝风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杨守义在看到那只眼睛的刹那，脸色骤变，二话不说，转身就往外走，脚步比来时快了数倍，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。
他拉开院门，身影很快融入了愈发浓重的夜色，只留下一句话在冰冷的空气里飘荡。
“这孩子……怕是闯祸了……”
屋里，死一般的寂静仍在持续。
那道幽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后，又缓缓合上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。
可那深入骨髓的寒意，却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。
这间小小的土坯房，从今夜起，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家了。
而村子里的宁静，似乎也随着杨守义那仓皇的背影，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口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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