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天的工钱像一剂强心针，彻底引爆了红旗村。
第二天，天刚蒙蒙亮，丰建国家门口就聚满了人。不止是昨天那十来号人，村里大半的闲散劳动力都来了，一个个眼里闪着热切的光。甚至连几个邻村的人听到风声，都跑来想讨个活计。
丰建国看着这乌泱泱的人群，心中百感交集。他不得不站出来，大声宣布只优先招本村的人，这才把邻村的劝退。饶是如此，新加入的劳力也足有三十多人，队伍一下子壮大到了近五十人。
民兵连长李老西远远地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，脸色铁青。他昨天散布的那些“风凉话”，在实实在在的钞票面前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村民们现在看他的眼神，都带了点异样，仿佛在看一个盼着大伙儿喝不上汤的搅屎棍。
工地上，干劲冲天。
人多力量大，仅仅一上午的功夫，旧砖窑的残垣断壁就被清理干净，一大片平整的土地暴露在阳光下，只等着画上新厂的宏伟蓝图。
午饭时，赵秀兰带着几个妇女，用板车推来了几大桶的菜粥和一筐子玉米饼。虽然简单，但管饱。工人们呼啦啦围上来，吃得满头大汗，脸上都挂着朴实的笑容。
丰建国蹲在工地的最高处，看着这副场景，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。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会刨地的泥腿子，而是一个能带着几十号人吃饭的“将帅”。
就在这时，丰尧端着一碗粥，小碎步地跑到他身边。
“爸，地平得差不多了，下一步就是定窑址，挖地基了。”丰尧看着父亲，眼神清亮。
“嗯，我正盘算着呢。咱们就按照老法子，在中间起个圆窑，省地方，也省砖。”丰建国啃了一口玉米饼，这是他多年来的经验之谈。
“爸，老法子的窑，不行。”丰尧摇了摇头，语气不容置疑。
丰建国一愣，差点被饼子噎住：“啥？不行？咱们祖祖辈辈烧砖，都是用的圆窑，怎么就不行了？”
丰尧没有首接回答，他放下碗，捡起一根树枝，在平整的泥地上画了起来。他画得很慢，但线条很稳。钱理伟也好奇地凑了过来。
很快，一副奇怪的图形出现在两人面前。它不是圆的，也不是方的，而是一条长长的、带有一定弧度的隧道。隧道被分成了好几段，旁边还画着复杂的风道和烟囱的示意图。
“这是……啥？”丰建众眉头紧锁，他完全看不懂。这玩意儿跟他认知里的“窑”，没有半点相似之处。
“这叫‘隧道窑’的简化版。”丰尧指着地上的图纸，开始解释，“爸，你想想，咱们烧窑，是不是最费煤？是不是最怕火候不均，烧出一堆废砖？”
丰建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“咱们这个新窑，就是要解决这两个问题。”丰尧指着隧道的一头，“这里是进砖口，也是预热区。刚做好的砖坯从这里推进来。另一头烧窑产生的热气，不首接排走，而是通过这条烟道，先流过这里。”
他画了一条线，连接了窑尾和窑头。
作者“尹哲”推荐阅读《重生1980：我用认知颠覆时代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“让没用的热气，先把新砖坯烘干、烤热。等砖坯再往前推，进入真正的烧制区时，它本身就己经是热的了，这样是不是能省下很多煤？”
钱理伟的眼睛瞬间亮了，他一拍大腿：“对啊！这是热能的二次利用！丰叔，大宝这想法太科学了！”
丰建国愣住了，他虽然听不懂什么“二次利用”，但他听懂了“省煤”。
“然后是火候。”丰尧又指向窑身侧面的几个小方块，“这些是可调节的进风口。不同位置的火，需要的气不一样。咱们可以根据火的颜色，来控制每个口子开多大，让火烧得更旺，也更均匀。这样一来，一窑砖烧出来，保证个个都是青的，硬邦邦的，次品率能降到最低！”
一番话说完，丰建国彻底陷入了沉默。
他的脑子里，像是有两支军队在打仗。一支军队，是他几十年根深蒂固的经验，告诉他这小子在胡闹，窑要是建成这样，准得塌。另一支军队，却被儿子描绘的那幅“省煤”、“砖好”的蓝图深深吸引，让他怦然心动。
“这……这能行吗？”他喃喃自语，充满了不确定。
“建国，你别忘了，你儿子可是……”钱理伟凑到他耳边，压低了声音，“连王乡长都要请教的‘高人’啊！”
这句话，像是一记重锤，敲在了丰建国的心上。是啊，他怎么忘了，自己的儿子己经不是普通孩子了。他能一眼看出河里的鱼窝，能一眼看穿拖拉机的毛病，现在，他设计一个更厉害的窑，又有什么不可能的？
怀疑和犹豫，在这一刻被一股强大的信任感冲垮了。
丰建国看着儿子那双冷静而自信的眼睛，仿佛能看到新窑里升腾的熊熊烈火。
他猛地站起身，将手里的半个玉米饼塞进嘴里，用力地嚼着，像是要嚼碎自己心中最后一点迟疑。
“好！”他含混不清但无比坚定地吐出一个字，然后一把抢过丰尧手里的树枝，“就按你说的办！”
他环顾西周，对着正在吃饭的工人们大吼一声：“都吃快点！吃完了都过来！咱们今天，要给新窑挖地基！建一个全公社、不，全县城最牛的窑！”
工人们被他这股突如其来的豪情感染，纷纷三口两口扒完饭，围了过来。
丰建国拿着树枝，蹲在地上，亲自在丰尧画的草图上，用更粗、更重的线条，重新描摹了一遍。
“这里，是地基线！给我往下挖五尺！挖不到硬土层不准停！”
“这里，是风道！要留得比图上还宽三寸！保证出气顺畅！”
他像一个真正的将军，在沙盘前排兵布阵。他眼中的迷茫一扫而空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对未来的炽热渴望。
没有人知道，这副画在泥地上的、歪歪扭扭的草图，将在不久的将来，掀起一场砖瓦行业的巨大革命。
他们只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这个名为“红旗砖窑厂”的项目，拥有了它真正的、与众不同的灵魂。而奠定这个灵魂的，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惊天构想，和一个父亲毫无保留的信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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