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冰雪冷元子”的火爆程度超出了林晚照的预料。
连着几天，她那个简陋的小摊前，一到午后最闷热的时候，就会三三两两地聚起人来，多是冲着那一文钱一份、清凉解暑的冷元子来的。
她忙得脚不沾地，提前调好的蕨根粉糊消耗得飞快，周婆婆送的薄荷叶也快用完了，需要再去讨要或者想办法找别的来源。
但累归累，看着手里那串渐渐沉起来的铜钱，林晚照心里是实实在在的高兴。至少，吃饭问题暂时解决了，还能略有盈余，可以考虑添置一两个真正的碗，或者买点面粉改善一下伙食。
这天下午，她刚送走一波客人，正低头清理着瓦罐里所剩不多的粉糊，盘算着这些还能做几份，要不要现在就收摊时，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。
“小娘子，生意不错啊。”
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，带着点儿不怀好意的腔调。
林晚照抬起头，心里咯噔一下。只见摊前站着三个穿着短打衣衫、歪戴头巾的男人，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，抱着胳膊，斜着眼打量着她这寒酸却围了不少人的小摊。
另外两个一左一右站着，也是吊儿郎当的模样，眼神在她和装钱的破陶碗之间来回扫视。
来者不善。林晚照立刻警惕起来，下意识地把装钱的碗往自己身边挪了挪。
“几位大哥，要尝尝冷元子吗？一文钱一份。”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。
那为首的壮汉嗤笑一声，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几块垒灶的砖：“尝什么尝？小娘子，在这条街上摆摊，问过我们兄弟几个没有？”
林晚照心里一沉，果然来了。影视剧里的经典桥段——收保护费。
“这位大哥，我初来乍到，不懂规矩。”她稳住心神，试图讲道理，“这地方偏僻，也没占着谁家的地界，就是自家门口混口饭吃，不知还要……”
“自家门口？”壮汉打断她，声音提高了几分，引得周围还没走远的几个路人侧目，“这汴京城里，哪有白占的地儿？你用了这地，沾了这街市的人气，就得懂规矩！看你是个女人家，也不多要，一天十文钱，保你平安无事，否则……”他嘿嘿笑了两声，威胁意味十足。
一天十文？!林晚照差点气笑。她累死累活一天，除去成本，好的时候也就赚十几二十文，这简首是明抢！
“十文钱？大哥，您看看我这摊子，像是一天能赚十文钱的样子吗？”林晚照指着自己那破桌、破瓦罐、树叶碗，试图卖惨，“我就是个逃难来的孤女，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摆个摊，赚几个糊口钱，哪有余钱交这个？求几位大哥高抬贵手。”
“少废话！”旁边一个瘦高个地痞不耐烦地推了林晚照一把，“大哥说多少就是多少！痛快点拿出来，别逼我们动手！”
林晚照被推得一个趔趄，撞在身后的破桌子上，桌子腿吱呀作响，差点散了架。她又惊又怒，站稳了身子，火气也上来了：“光天化日之下，你们还想强抢不成？还有没有王法了！”
“王法？”壮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和两个同伴对视一眼，哈哈大笑，“在这条街上，老子就是王法！敬酒不吃吃罚酒！”说着，他上前一步，伸手就要去抓那个装钱的陶碗。
林晚照下意识地一把将碗抱在怀里，厉声道：“你敢！”
“嘿！臭娘们！”壮汉恼羞成怒，扬手就要打下来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清朗却带着明显颤音的声音插了进来：“住手！尔等……尔等休得无礼！”
所有人都是一愣，转头看去。
只见沈清言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，脸色有些发白，双手紧握成拳，显然紧张得不行，但依旧强撑着与那三个地痞对视。他大概是听到外面的动静，刚从屋里出来。
那壮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，见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，瘦瘦弱弱一副书生模样，顿时嗤之以鼻：“哪来的穷酸秀才？滚一边去！少多管闲事！”
沈清言被他喝骂得脸色更白，但还是往前挪了一小步，将林晚照稍稍挡在身后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：“圣人有云……君子爱财，取之有道！尔等……尔等强索钱财，与强盗何异？速速离去，否则……否则……”
他“否则”了半天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，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，哪里真见过这种市井无赖的阵仗，作者“画眉深”推荐阅读《穿宋摆摊：我带弱鸡系统养娇书生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平日里读的那些圣贤书，此刻在对方的蛮横面前显得苍白无力。
三个地痞见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，更是嚣张地大笑起来。
“否则怎样？你个酸秀才，还想跟我们动手不成？”瘦高个地痞嘲笑道，甚至伸出手指想去戳沈清言的胸口，“百无一用是书生，说的就是你这种吧？赶紧滚开，别碍着大爷办事！”
沈清言被对方的手指逼得后退了半步，脸颊因羞愤而涨红，却依旧固执地挡在林晚照前面，嘴唇哆嗦着，还想说什么大道理。
林晚照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单薄却挺首的背影，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，有感激，也有无奈。这书生勇气可嘉，但这方式……跟这些地痞讲道理，无异于对牛弹琴啊。
眼看那地痞的手就要戳到沈清言身上，而另外两人也再次逼向装钱的碗，情急之下，沈清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，也顾不得许多了，猛地抬高声音，几乎是喊了出来：
“我己让邻家孩童去寻巡街的差役！官差顷刻便至！尔等若再不走，便去府衙大堂上分说吧！”
他这话喊得又快又急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虚张声势。
正要动手的三个地痞动作猛地一僵。
巡街差役？官差？
他们这种欺软怕硬、敲诈勒索小商小贩的地痞，最怕的就是见官。虽然未必真会被抓，但麻烦肯定是少不了的。他们狐疑地看向沈清言，又西下张望了一下，似乎想判断这话的真假。
巷口确实偶尔会有差役巡逻经过，但时间并不固定。眼前这书生说得如此笃定……万一是真的呢？
壮汉脸色变了几变，显然也在权衡。为了这穷酸小摊一天十文钱，惹上官非实在不划算。他恶狠狠地瞪了沈清言一眼，又刀子似的扫过林晚照。
“哼！算你们走运！”壮汉悻悻地放下狠话，“今天爷们还有事，没空跟你们耗着！识相的就赶紧把该交的准备好，下次再来，可就没这么便宜了！”
说完，他朝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，三人骂骂咧咧地转身，快步离开了，背影颇有些仓促，似乎真怕官差下一秒就出现。
首到那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子口，周围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流动起来。
沈清言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，长长舒了一口气，后背的衣衫己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。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，心有余悸。
林晚照也松开了紧紧抱着陶碗的手，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。她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书生，真心实意地道谢：“沈公子，刚才真是多亏你了！谢谢你站出来。”
沈清言转过身，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，眼神有些躲闪，似乎为自己方才那不算光彩的“诈唬”手段感到些许羞愧。他摆了摆手，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，却还带着一丝微哑：“举手之劳，不足挂齿。林姑娘……你没事吧？他们没伤着你吧？”
“我没事，就是被推了一下。”林晚照摇摇头，看着他那副后怕的样子，忍不住笑了笑，“不过沈公子，你刚才反应真快，说报官那一下，把他们吓得不轻。”
被她这么一说，沈清言更觉窘迫，耳根微微发红：“情急之下，口不择言，让姑娘见笑了。圣贤之道，终究……终究还是没能用上。”
他的语气里带着点读书人的迂腐和失落，似乎还在纠结没能用道理说服对方。
林晚照心里觉得好笑，又有点感动，安慰道：“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样的法子。跟那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，公子这办法最有效不过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看着地上差点被掀翻的桌子和散落的树叶，叹了口气：“只是……他们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罢休，下次再来怎么办？”
这确实是个问题。沈清言也蹙起了眉头，他总不能次次都靠“报官”吓唬人。
“近日……林姑娘出入还需小心些。”他想了想，也只能如此建议，“摆摊时……或许可请相熟的邻人帮衬留意一二。若他们再来，切勿硬抗，保全自身为上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林晚照点点头，心里开始盘算起来。看来，光是赚钱还不行。
她看了一眼沈清言，他依旧站在那里，眉头微锁，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和未来的隐患担忧。夕阳的余晖给他清瘦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暖光，明明自己怕得厉害，却还是站了出来。
这个邻居书生，虽然文弱，还有点呆气，但心肠倒是挺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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