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，昨晚备受折磨的苏晓，一大早还是醒了。
早早就来到了刑警大队。
会议室里，苏晓正在聚精会神的描述“水下凝视”的梦境，这让陈默的思维从纯粹的镜像迷宫，转向了更广阔的维度。
他在白板上写下了大大的“水”字，与“镜”并列一起。
“如果‘镜’代表空间的扭曲和认知的错乱。”陈默用笔敲打着白板。
“那么‘水’可能代表着隔绝、淹没，或者……另一个观察的维度。”
他立刻调整了调查方向：
“第一，查水源。”
他看向负责外围排查的组员。
“以失踪夫妻的公寓为圆心，扩大搜索范围。”
“附近的景观水池、水库、河流支系，甚至是市政地下水管线路图，全部给我调出来！”
“重点查看有没有近期异常的水源变动，或者能关联到他们公寓的隐秘水路。”
组员领命而去。
然而，几小时的紧张排查后，结果令人失望。
该区域的水系分布正常，没有隐蔽的地下河，水管线路图也显示公寓楼走的是常规市政供水，近期没有任何异常维修或改道记录。
物理意义上的“水”这条线索，似乎走入了死胡同。
陈默并没有太多意外。
他隐约觉得，苏晓梦中的“水”，可能更偏向一种象征。
“第二，重新审视‘旁观者’。”
他转向另一组人。
“那双冷漠的眼睛在‘水面之上’凝视水下，这强烈暗示存在一个监视者，或者说，一个知晓内情甚至可能操控局面的旁观者。”
他指向白板上李婉和张哲的照片：
“重点排查‘镜·界’艺术展的所有参与者——艺术家、布展工人、画廊工作人员、甚至是当时的保安和频繁出现的参观者。”
“还有张哲的‘清河坊’项目组，所有同事、竞争对手，以及那些对拆迁持强烈反对意见的居民。”
“我们要找出那个可能隐藏在正常社交圈里，却用特殊方式‘凝视’着他们夫妻的人。”
这个方向显然更具操作性，两组人马立刻投入了对大量人员的背景筛查和关系梳理中。
与此同时，痕检科传来了关于那双红色绣花拖鞋的最新进展。
“陈队！”痕检科的小赵打来电话。
“我们对那双拖鞋进行了更精密的微量物证分析。”
“有什么发现？”
“鞋底缝隙里，除了公寓里的灰尘，还提取到了一些非常细微的、与传统房屋常用的青砖灰成分高度吻合的粉尘颗粒，以及……几粒极小的、己经干枯的苔藓碎片。”
“这种苔藓常见于潮湿、背阴的老旧墙体或地面。”
青砖灰？潮湿环境的苔藓？
陈默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张哲负责的那个“清河坊”老城改造项目。
那里正是以青砖灰瓦的老建筑为主！
这双诡异的、带着婚嫁意味的红拖鞋，很可能曾经出现在那个老城区！
“另外……”小赵补充道。
“我们在鞋面的绸缎纤维里，发现了一些非家居环境的微量花粉，种类还在鉴定。”
线索，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，向着那片充满“传闻”的老城区汇聚。
那双冷漠的眼睛，是否也正藏在那片青砖灰瓦的阴影之中，静静地凝视着一切？
这一次的梦境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，清晰得令人恐惧。
苏晓不再是一个漂浮在一旁的旁观者。
她感到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拽入了一个躯体，感官瞬间被接管了——她“成了”李婉。
她站在卧室里，面对着那面巨大的落地镜。
镜中映出的，是她自己苍白却熟悉的脸。
但下一秒，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身后传来。
一只手，轻轻拂过她的头发。
那触感冰冷，带着一种粗砺的、像是长期劳作留下的茧子的摩擦感。
动作缓慢，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“温柔”，却让苏晓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。
紧接着，一个低沉而扭曲的男声贴着她的耳廓响起，气息似乎也是冰冷的，反复呢喃着一个词：
“……干净……”
“……要干净……”
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，只有一种偏执的重复，像是卡带的录音机。
然后，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中，苏晓的视角猛地切换。
她不再通过李婉的眼睛看见前方，而是仿佛灵魂出窍，通过那面镜子，看到了身后的景象——
一个模糊的、穿着某种旧式深色工作服的男人背影。
他背对着镜子，正微微俯身，用一块布，极其仔细、专注地擦拭着镜框的边缘。
他的动作一丝不苟，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。
“！”
苏晓猛地睁开眼睛，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
她不是在梦中惊醒，而是意识被硬生生从李婉的身体里“弹”了出来。
卧室里一片漆黑，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。
但梦中的感觉却无比真实地残留着：那只冰冷粗糙的手拂过头发的触感。
那个低沉扭曲的男声反复念叨的词语——“干净”。
镜中看到的，那个擦拭镜子的、穿着旧工作服的模糊背影。
这一次，不再是模糊的情绪和抽象的符号，而是具体的触感、清晰的关键词、一个具有特征旧工作服的背影。
苏晓深吸几口气，努力平复颤抖的手，在黑暗中摸到手机，首接将电话打给了陈默。
电话几乎是秒接。
“苏晓？”
“我……我好像碰到他了。”
苏晓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沙哑。
“我变成了李婉……他摸了我的头发，手很冰，很糙……他在我耳边说话，一首说‘干净’……我还从镜子里看到，他穿着旧工作服，在擦镜子……”
她语无伦次，但关键信息却清晰地传递了过去。
“旧工作服……‘干净’……”
陈默在电话那头重复着，语气瞬间变得锐利。
“待在原地，锁好门，我马上安排人过去！把你能记住的所有细节，等会儿详细告诉我！”
这个梦境，像一把钥匙，终于插入了锁孔，虽然还未转动，但己经让人感觉到了锁芯的存在。
那个隐藏在迷雾后的“凝视者”，似乎终于露出了他模糊的衣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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