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春后的第一场雨下了整夜,清晨停的时候,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泥土香,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玉兰香。林野是被窗台上的鸟鸣吵醒的,睁开眼就看到妈妈在客厅里翻找东西——她手里拿着那块外婆的蓝布衫,正对着阳光仔细看,布面上的针脚在光里泛着浅淡的光。
“找什么呢?”林野揉着眼睛走过去,才发现妈妈把外婆的旧物都摊在了沙发上:黄铜发夹、搪瓷杯、还有那本写满家常的食谱。蓝布衫被叠得整整齐齐,领口磨破的地方用同色的线补过,针脚细密得像藏着话。
“昨天梦到你外婆了,”妈妈把蓝布衫轻轻搭在臂弯里,声音软乎乎的,像被雨水泡过的棉花,“她跟我说,院里的玉兰该浇水了,别让花苞干着。”
林野心里一动。去年秋天去老街时,王奶奶说过,玉兰树到了春天要浇些淘米水,花苞才开得。他看了眼窗外,天己经放晴,阳光透过云层落在楼下的迎春花上,嫩黄的花瓣沾着水珠,亮得晃眼。“那我们今天去老街吧,给玉兰树浇淘米水,再带点外婆做的玉兰糖。”
玉兰糖是前几天妈妈照着食谱学的。食谱最后一页有个小小的附记,是外婆后来补的:“玉兰花瓣洗净,用盐水泡半个时辰,沥干后裹白糖,封在玻璃罐里,等糖化了,就有花香了。”妈妈试了两次才成功,第一次花瓣泡太久发了软,第二次糖放少了不够甜,首到第三次,玻璃罐里的糖裹着花瓣,打开时满是清浅的玉兰香。
收拾东西时,妈妈把搪瓷杯也装进了布袋子——里面盛着刚煮好的绿豆汤,放了两勺糖,是阿明喜欢的甜度。林野则把黄铜发夹放进贴身的口袋,又从衣柜里翻出那件外婆织的灰色毛衣,毛衣口袋里绣着的玉兰花瓣,在阳光下白得像刚落的雪。
去老街的路上,公交车里人不多,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路边的玉兰树渐渐多了起来,有的己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,像缀在枝头的白玉。妈妈靠在椅背上,手里攥着蓝布衫,忽然说:“你外婆年轻时总说,春天是最该去看树的,因为每片新叶都是在跟过去打招呼。”
林野想起信里阿明写的“玉兰树抽新叶的时候,我就想起你刚剪的短发”,忍不住轻声接话:“阿明叔叔肯定也喜欢春天,因为春天能等外婆回来。”
到老街时,王奶奶正坐在杂货铺门口择菜,看到他们手里的布袋子,眼睛一下子亮了:“你们可是来巧了,昨天我看玉兰树的花苞都鼓起来了,就等着你们来呢。”她放下菜篮子,从屋里拿出一个旧铁皮桶,“这是老明以前用来浇树的桶,他说用这个桶浇水,树根能吸得更透。”
铁皮桶上印着“国营农具厂”的字样,桶沿磕掉了一块,里面还留着淡淡的水渍,像是昨天刚用过。林野接过桶,往里面倒了带来的淘米水,水顺着桶壁晃荡,发出轻轻的“哗啦”声,像小时候外婆在厨房淘米的声音。
院子里的玉兰树比去年更茂盛了,枝头的花苞密密麻麻,有的己经裂开了一条缝,露出里面的花瓣。林野提着铁皮桶绕到树后,那里有一圈浅浅的土沟,是阿明以前挖的,方便浇水。他慢慢把淘米水倒进去,水渗进泥土里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像是树在喝水。
“老明以前每天都来浇树,”王奶奶站在石桌旁,看着林野的动作,语气里带着感慨,“哪怕是下雨天,他也会来看看,说怕雨水冲坏了树根。作者“魁北克替我好好爱你”推荐阅读《星沉予沅:总裁的独宠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有一次刮大风,树枝断了一根,他心疼得蹲在树下抹眼泪,后来自己找了锯子,把断枝锯平,还在伤口上涂了凡士林。”
妈妈走过去,轻轻摸了摸玉兰树的树干,树皮粗糙的纹路蹭过指尖,像外婆晚年干枯的手。她从布袋子里拿出那件灰色毛衣,毛衣口袋里的玉兰绣片在阳光下格外显眼:“这是阿棠织的毛衣,她以前总说,等春天花开了,就给阿明送一件,让他穿着暖和。”
林野把毛衣轻轻搭在石凳上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石凳上还留着淡淡的印记,是阿明常年坐着留下的痕迹。他从口袋里掏出黄铜发夹,放在毛衣旁边,发夹的铜色和毛衣的灰色衬在一起,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——就像当年的阿明和外婆,一个刚劲,一个温柔,却那么契合。
“对了,上次整理老明的屋子,我在床底下找到个木盒子,”王奶奶忽然想起什么,转身往屋里走,“里面是些修树的工具,还有一张纸条,你们看看。”
木盒子是松木做的,没有刷漆,边缘被磨得光滑发亮。里面放着一把小锯子、一把剪刀,还有几块砂纸,工具上都擦得干干净净,没有一点锈迹。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,是阿明的字迹,比信里的更潦草些,像是写得很急:“今日给玉兰树剪了枝,明年该开更多花了。阿棠喜欢热闹,花开得多,她回来时就能看到了。”
纸条没有日期,但林野能想象出阿明写这张纸条时的样子:坐在玉兰树下,手里拿着修枝剪,阳光落在他的脸上,眼里满是期待。妈妈把纸条叠好,放进布袋子里,像是收起了一段珍贵的时光。
“我们把玉兰糖放在石桌上吧,”林野打开玻璃罐,取出几颗裹着白糖的玉兰花瓣,放在盘子里,“外婆说,糖里有花香,阿明叔叔肯定喜欢。”
妈妈点点头,又把搪瓷杯里的绿豆汤倒了半碗,放在糖盘旁边。阳光穿过玉兰树的枝桠,落在杯子和盘子上,光斑晃悠悠的,像在跳舞。林野忽然想起什么,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风铃——是他前几天买的,铃舌是用白玉做的,像玉兰花瓣。他找了根细麻绳,把风铃挂在玉兰树的枝桠上,风一吹,风铃发出“叮铃”的声响,清清脆脆的,像外婆年轻时的笑声。
“这样,下次风来的时候,阿明叔叔和外婆就能听到了。”林野轻声说。
王奶奶看着风铃,笑了:“老明要是听到这声音,肯定高兴。他以前总说,想给院子里挂个风铃,说风一吹,就能知道春天来了。”
他们在院子里待了很久,首到太阳升到头顶,玉兰花瓣落在石桌上、落在毛衣上、落在风铃上,像是在跟他们道别。离开的时候,林野回头看了一眼,风铃在风里轻轻晃着,阳光洒在玉兰树上,花苞泛着淡淡的光,像藏了一整个春天的希望。
公交车往回开的时候,妈妈靠在椅背上,手里攥着那张纸条,脸上带着笑意。林野看着窗外掠过的玉兰树,心里暖暖的。他知道,外婆和阿明没有离开,他们就在春风里,在玉兰香里,在风铃的声响里,在每一个思念他们的日子里,静静地陪着他和妈妈,一年又一年,首到永远。
晚上,林野躺在床上,还能想起白天风铃的“叮铃”声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黄铜发夹,发夹上还带着阳光的温度。窗外的月光很好,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枕头上,像一片小小的玉兰花瓣。他想起明天还要跟妈妈学做玉兰糖,想起春天花开的时候还要去老街,想起外婆和阿明的故事还在继续,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。
原来,最好的思念,从来不是悲伤的,而是像春风里的风铃,像罐子里的玉兰糖,像院子里的玉兰树,带着温暖的甜,轻轻的响,慢慢的长,永远都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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