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西章：嫉妒的目光
浑浊却救命的泥洼水，如同最甘甜的琼浆，滋润了萧家人干涸欲裂的喉咙，也暂时浇灭了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焦渴。柳氏将水小心地过滤沉淀后，极其珍惜地分给每一个家人，最后才轮到她自己。虽然每人只分到几小口，但那的感觉滑过喉咙，带来的不仅是生理上的缓解，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慰藉。
小晴天喝下相对干净些的水后，明显安稳了许多，不再因干渴而焦躁不安，沉沉地睡了过去。萧家人围坐在一起，享受着这短暂却无比珍贵的喘息时刻。
然而，在这片被绝望笼罩的逃荒洪流中，任何一点异于常人的“获得”，都如同黑夜中的萤火，格外醒目，也格外容易引来窥探。
萧家这边微小的动静，终究没能逃过周围同样在生死线上挣扎的难民的眼睛。
起初是羡慕。
当萧峰和萧铁柱带着明显沉甸甸了一些的水囊回来时，附近几户同样缺水缺得嘴唇开裂的难民，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。那眼神里，先是难以置信的惊愕，随即是赤裸裸的、几乎要冒出绿光的羡慕，甚至带着一丝乞求。有人下意识地舔着干裂出血的嘴唇，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，仿佛想从那鼓胀的水囊上汲取一点虚幻的水汽。
“萧…萧老哥…”一个面黄肌瘦、带着两个半大孩子的老汉，终于忍不住，佝偻着腰，怯生生地凑近了几步，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，“…行行好…匀一口水吧…就一口…给孩子润润嘴…快不行了…”
萧铁柱看着那老汉和他身后眼神空洞的孩子，心中一酸。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水囊，又看了看自己的家人。水，是他们拼着最后力气、几乎是靠…靠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才找到的，自家也仅够吊命。
柳氏也看到了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，但她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晴天。最终，萧铁柱沉重地叹了口气，还是示意柳氏倒出极小的一碗底水，递给了那老汉。老汉千恩万谢，几乎要跪下，捧着那点水飞快地跑回孩子身边。
这一举动，如同在平静（死寂）的湖面投下石子，瞬间激起了更复杂的涟漪。
更多的目光投了过来。有依旧带着感激和乞求的，但更多的，开始发生了变化。
那是一种混合着嫉妒、猜疑和不解的复杂眼神。
为什么是萧家？为什么总是萧家？
那只瘦兔子，虽然没几个人亲眼看见，但总有风声。那窝野鸡蛋，萧远捡回来时也没完全藏住。现在，又是水！在这所有人都快渴死的时候，他们居然能找到水？！
他们明明看起来和大家一样穷困潦倒，面黄肌瘦，为什么偏偏他们能时不时有点“意外之喜”？
窃窃私语开始在一些难民中流传。
“瞧见没？又是萧家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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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说不定有啥找吃的秘诀？”
“哪有什么秘诀？这地儿连草根都快被啃光了！”
“那你说他们咋回事？运气能好成这样？”
“运气？哼，我看没那么简单…”
一些目光变得不再单纯，开始带着审视和探究，像刀子一样，试图刮开萧家表面的困顿，找出隐藏的秘密。有人开始有意无意地靠近萧家歇脚的地方，眼神闪烁地打量着他们少得可怜的行李，打量着每个人的神情动作。
萧家人敏锐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。
柳氏下意识地将小晴天紧紧地搂在怀里，用身体挡住那些探究的视线，仿佛那些目光会伤害到孩子。萧铁柱眉头紧锁，挺首了脊背，沉默地挡在妻儿身前，眼神里带上了警惕。萧峰和萧远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稍微放松，而是自觉地靠近父母，眼神戒备地扫视着周围。
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弥漫开来。获得资源的短暂喜悦，迅速被这种成为焦点的紧张感所取代。
就在这片诡异的气氛中，远处，胡家那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也缓缓挪近了。
胡大娘子自然也看到了萧家那边的情况，看到了那个显眼的水囊，看到了周围人投向萧家的那种复杂目光。她刻薄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疑，随即被更浓的嫉妒和怨毒所取代。
她阴阳怪气地扯着嗓子，声音不大，却足以让附近一些人听到，像是在自言自语，又像是在说给所有人听：
“哼！我说什么来着？捡了个丧门星回去，还真当宝了！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邪运，捞着点别人没有的，就嘚瑟起来了！等着吧！福气？我看是晦气！早晚有他们哭的时候！扫把星的运道能好到哪去？别是拿阳寿换的！”
她试图再次散播那套恶毒的说辞，但这一次，响应者寥寥。
周围的难民虽然嫉妒萧家，但胡家之前的行径早己让人不齿。更何况，此刻大家都渴得要死，谁有心思去听她那套酸溜溜的诅咒？甚至有人对她投去厌恶的目光，觉得她吵嚷得烦人。
胡大娘子见没人附和，自觉没趣，又怕萧家人听见过来理论，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，但那双眼睛依旧像毒蛇一样，阴冷地剜着萧家的方向，特别是柳氏怀里那个小小的身影。
萧家人听到了那恶意的低语，萧峰气得拳头攥紧，萧铁柱脸色也更沉了几分。但他们都忍住了，没有去理会。此刻，任何冲突都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。
柳氏只是低下头，轻轻抚摸着怀中女儿的头发，眼神却更加坚定。
她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们必须更加小心。女儿的“不同寻常”，如同一把双刃剑，在带来希望的同时，也可能引来难以预料的危险。怀璧其罪，在这绝望的境地里，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“好运”，也足以让人眼红甚至铤而走险。
温暖的希望之下，冰冷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。萧家的逃荒路，在生存的艰难之外，又增添了一重需要警惕的人心叵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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