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西十二章：远方的消息
小晴天那笨拙却真挚的“回报”，如同在萧家近乎枯竭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温暖的石子，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，持续地慰藉着他们饱受煎熬的身心。那份源自生命本初的纯粹爱意，成为了比任何食物都更能支撑他们坚持下去的力量。
然而，现实的困境依旧如同沉重的枷锁，牢牢铐在每个人的脚踝上。饥饿和干渴是挥之不去的幽灵，日复一日的跋涉消耗着最后的体力，前方的道路依旧淹没在灰黄色的尘霾之中，望不到尽头。希望，如同风中残烛，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。
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重复和绝望中，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却与众不同的风声，开始悄然在死气沉沉的逃荒队伍中流传开来。
起初，只是零星几个字眼，从那些偶尔超过他们、或与他们擦肩而过的、同样面黄肌瘦的难民口中飘出。
“…听说…南边…”
“…过了那片旱塬…好像有条河…”
“…官府…设了粥棚？…”
这些词语破碎不堪，模糊不清，夹杂在喘息、咳嗽和呻吟声中，几乎难以分辨。它们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，虚幻而缥缈，大多数人听了，只是麻木地摇摇头，或者发出一声苦涩的嗤笑，根本不敢当真。类似的“好消息”，他们一路上听得太多了，最终无一不是镜花水月，空欢喜一场。
但萧家人，或许是经历了小晴天带来的数次“奇迹”，心中那根对希望最为敏感的弦，似乎被悄然拨动了。
萧远的耳朵最尖，也最耐不住性子。他先是疑惑地竖起耳朵，努力捕捉那些只言片语，然后忍不住凑近一些看上去稍微面善的难民，怯生生地打听：“大叔…你们刚才说…南边怎么了？”
得到的回答往往是含糊的、不确定的：“谁知道呢…道听途说…做不得准…能活到那天再说吧…”
但萧远并不气馁，他像一只寻找水源的鸟儿，孜孜不倦地搜集着所有可能的信息碎片，然后兴奋地跑回来，压低声音向家人汇报：
“爹！娘！我听前面那个老伯说，再往南走七八天，好像有个大点的镇子！以前遭过灾，朝廷派人赈过灾！”
“哥！那边那家人说，他们同村有人去年逃过去了，说那边地虽然也薄，但好像有口深井，没完全干！”
“娘！有人说看到官道上好像有运粮的车辙印往南边去了！”
他的消息来源杂乱，内容互相矛盾，可信度极低。但在这一片死寂的绝望中，任何一点点关于“前方”的可能，都显得无比珍贵。
萧铁柱和柳氏起初也是不信的，只是疲惫地听着，叮嘱儿子不要瞎打听，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。但听着听着，他们的心思也渐渐活络起来。
夜晚，一家人挤在一起抵御寒风时，话题开始不知不觉地转向了那个模糊的“南方”。
“…他爹，你说…远儿说的，能有一句准的吗？”柳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，在黑暗中响起。
萧铁柱沉默了片刻，声音低沉：“空穴来风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萧家有个小福宝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未必无因…这么多人都在说，或许…南边的情况，真比咱们这儿强上一丝半点？”他的语气里，也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极其微弱的希冀。
“要是…要是真有个能歇脚的地方，哪怕是个破庙呢…”柳氏喃喃道，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，“能安安稳稳地睡一觉，不用提心吊胆…能给孩子们找口干净的水喝…”
这个简单的愿望，在此刻听起来，却如同天堂般奢侈。
“真要有粥棚…”萧峰的声音也加入了讨论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、压抑不住的憧憬，“哪怕一天就一碗稀的，妹妹和弟弟们…也能缓缓劲儿…”
话题一旦打开，便再也收不住。
他们开始讨论更具体、也更遥远的事情，仿佛那模糊的“南方”真的触手可及。
“…等安定些，我想法子给人帮工，总能换点粮食…”萧铁柱规划着。
“…我力气大，也能干活！”萧峰立刻接口。
“…我眼睛尖，能挖野菜，还能照顾妹妹！”萧远也不甘示弱。
“…到时候，给晴天找件暖和点的衣裳…”柳氏抚摸着女儿瘦弱的脊背，轻声道。
而所有的规划中，都有一个不可或缺的核心——小晴天。
“等到了地方，想法子给晴天找个郎中瞧瞧，虽说现在好了，就怕落下病根…”柳氏忧心道。
“嗯，得看看。”萧铁柱沉声应和。
“以后…等日子好了，说不定…还能给妹妹找个开蒙的先生？”萧远异想天开地说，想起了自己在地上的“教学”。
“尽想美事！”萧峰嘴上斥责，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。
他们讨论着，争辩着，甚至带着一丝苦中作乐的调侃。那些规划是如此遥远，如此不切实际，甚至带着几分自我安慰的苦涩。但在这个过程中，一种奇异的、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，悄然在家人之间流淌。
那是对“未来”的讨论。
而“未来”这个词，对于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逃荒者来说，是多么的奢侈和陌生。
它意味着“活下去之后”的事情。它意味着，在他们的潜意识里，己经开始相信，他们或许真的能够挺过这场灾难，抵达一个可以重新开始的地方。
小晴天依偎在母亲怀里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，安静地听着家人们用她不完全懂的语言，讨论着那个有“暖和衣裳”、“郎中”、“先生”的、叫做“南方”的地方。她虽然不明白具体含义，却能感受到家人语气中那细微的、名为“希望”的暖流。
这模糊的远方消息，如同一根极其纤细却坚韧的丝线，悄然系在了萧家人的心上。它无法立刻改变眼前的苦难，却让他们的目光，得以穿透无尽的荒芜，投向一个或许存在的、渺茫却值得期盼的远方。
有了远方，脚下的路，似乎就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循环。
他们依旧饥饿，依旧干渴，依旧疲惫不堪。
但他们的心中，却悄然点亮了一盏极其微弱的灯。灯的名字，叫做“南方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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