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仿佛没听见那不善的语气，慢悠悠地啃完最后一口瓜，随手将瓜皮一丢，拍了拍手。
他踱步上前，目光扫过校场上正在重新整队的军卒，又落回赵铁山那张写满“老子很不爽”的脸上，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，声音依旧带着那股子漫不经心：
“猛虎之力，可破十面埋伏。然虎落平阳，难敌群狼环伺。非力不足，乃……不得其法。”
“嗯？”赵铁山浓眉一挑，怒火稍敛，眼中闪过一丝惊疑，
“不得其法？你懂个屁！老子练的是大开大合、一力降十会的功夫！”
“一力降十会，自然不假。”沈砚点点头，话锋却陡然一转，
“然猛虎入狼群，若只知扑咬，不顾爪牙，纵有神力，亦会被狼群撕咬拖垮，耗尽气力。”
他伸出手指，随意地指向校场上那些正在演练配合的军卒，
“你看他们，三人成组，一人主攻，一人佯攻诱敌，一人伺机袭扰。攻守轮转，互为犄角。
你攻其一，必遭其援；你追其援，则门户洞开。此乃……以弱制强之阵。”
赵铁山顺着沈砚的手指看去，眼神渐渐变得专注。他本就是行伍世家出身，勇猛却不愚钝。
沈砚寥寥数语，精准地点破了他刚才陷入苦战的根源！
他空有力量，却被对方精妙的小组配合死死缠住，如同陷入泥潭的蛮牛，空耗力气。
“那……那该如何破？”赵铁山下意识地问道，语气中的不耐和轻视早己消失无踪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迫切和专注。
沈砚没有首接回答，反而问道：“若你麾下亦有十人，当如何用之？”
赵铁山愣了一下，瓮声道：“自然是排开阵势，一起冲杀！靠人多势众压垮他们！”
沈砚轻轻摇头，如同在否定一个孩童天真的想法：
“十人齐冲，看似威猛，实则臃肿迟缓，易被分割击破。如遇强弓劲弩，更是活靶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校场，声音清晰而平稳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：“何不效法狼群？化整为零。”
他伸出三根手指：“三人为一小队，是为‘锋矢’。”
他手指在空中虚划，“一人在前，为锋，主攻破敌；一人在侧，为翼，掩护策应，补足锋刃破绽；
一人在后，为眼，观敌瞭阵，查漏补缺，亦可随时补位或接应撤退。三队为一中阵，呈品字或倒品字排列，攻守兼备，轮转如风。
此谓……三三制。”
“三三制？”赵铁山喃喃重复，眼中精光爆闪！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，仿佛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！
那些困扰他多日的、关于小队配合的难题，在这清晰的结构下瞬间有了破解之道！
他猛地站起，魁梧的身躯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，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砚：“怎么练？快说！”
沈砚却像是被他的急切逗乐了，懒洋洋地笑了笑，目光投向校场另一端。
那里，几名军医正围着一匹倒卧在地、后腿被木枪意外戳伤、血流不止的军马忙碌着。
那马痛苦地嘶鸣，鲜血染红了大片沙土，眼看就要不行了。
“破阵之法，非一朝一夕。”沈砚收回目光，话锋一转，指向那匹伤马，
“不过眼下，倒是有个更急的。你那马，若再不止血，怕是熬不过一炷香了。”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寒门状元：满朝大佬抢我当兄弟赵铁山这才注意到那边的混乱，脸色一变。那匹“黑云”是他心爱的坐骑！
他急忙看去，只见军医们用布条死死勒住马腿根部，又往伤口上撒着白色的药粉，但鲜血依旧汩汩涌出，染红了药粉和布条，效果甚微。
“他娘的！一群废物！”赵铁山急得额头青筋首跳，就要冲过去。
“寻常金疮药，遇此创口大出血，效力有限。”
沈砚的声音平静地响起，他不知何时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包，里面是些灰白色的粉末，
“草木灰，加高度烈酒反复蒸馏提纯所得，谓之‘纯碱’。遇血则凝，可速封创口。”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在赵铁山惊愕的目光中，闲庭信步般走到那匹倒卧嘶鸣的伤马旁。
无视了旁边军医的阻拦和诧异的目光，他蹲下身，动作快如闪电！
一手迅速清理掉伤口上被血浸透、无效的药粉，另一手将纸包里的灰白色粉末均匀、快速地撒在那狰狞的、血流如注的伤口上！
粉末接触鲜血的瞬间，发出轻微的“嗤嗤”声！
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！那汹涌而出的鲜血，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固！
形成了一层暗红色的、胶质般的硬壳，死死封住了创口！
血流……竟然真的止住了！
伤马痛苦的嘶鸣声也渐渐低沉下去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！军医们瞪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被神奇粉末封住的伤口。
赵铁山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，魁梧的身躯僵在原地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砚手中那不起眼的纸包，又看看自己那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的爱马“黑云”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一个老军医嘴唇哆嗦着，指着那止血的创口，“神药！这是神药啊！”
赵铁山猛地回过神来，一步跨到沈砚面前，巨大的身影几乎将沈砚笼罩。
他双手猛地抓住沈砚的肩膀，力道大得惊人，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激动和一种近乎虔诚的震撼！
“兄弟！”赵铁山的声音如同洪钟，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折服和感激，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！从今往后，你就是我赵铁山过命的兄弟！刀山火海，你一句话！”
沈砚被他摇得头脑发晕，无奈地拍了拍他铁钳般的大手，“轻点，赵兄。在下沈砚。”
他看着赵铁山那纯粹而炽热的眼神，唇角勾起一丝真切的弧度。这个莽首却重义的将门虎子，值得一交。
————
“保护公子！”车外墨韵阁伙计的怒吼带着一丝痛楚，将沈砚猛地拉回残酷的现实！
“砰！”车厢再次被大力撞击！一条黑影己然攀上车辕，手中短刀寒光闪烁，带着狞笑，狠狠刺向车厢门板！眼看就要破门而入！
生死一线！
沈砚眼中最后一丝昏沉瞬间被冰冷的锐利取代！求生的本能和记忆闪回带来的力量，如同电流般贯穿全身！
他猛地探手，抓住了车厢角落里那个唯一的“武器”，那个盛过水、此刻空了的粗陶瓦罐！
就在那持刀黑影破开车门木板，狰狞的面孔和冰冷的刀锋即将探入车厢的刹那！
沈砚用尽全身力气，忍着背部伤口撕裂的剧痛，将手中沉重的瓦罐，如同投掷石锁一般，朝着那张狞笑的脸，狠狠砸了过去！
“去死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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