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轿车平稳地驶离老城区，窗外的景象渐渐变了模样。斑驳的旧墙被整齐的梧桐行道树取代，狭窄的街巷拓宽成双向八车道，连空气里都似乎少了些油烟味，多了几分青草与香樟的气息。白语安攥着膝盖上的旧行李箱拉杆，指节微微发白，眼神里满是局促。
轿车拐进一条绿荫掩映的私家路，尽头那扇雕花铁门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。铁门足有三米高，栏杆上缠绕着鎏金藤蔓花纹，正中央镶嵌着一块黑檀木牌匾，上面用烫金字体刻着一个硕大的 “楚” 字。门柱是汉白玉砌成的，顶端各蹲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，眼神威严地俯瞰着来人。
“楚家到了。” 司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，他按下了车窗旁的对讲机，“张婶，人接来了。”
对讲机里传来张婶熟悉的声音：“让她在正门等我，我马上来。”
白语安推开车门下车，刚站稳，就感觉到两道不友善的目光落在身上。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门童，年纪都不大，二十岁出头的样子，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上下打量着她，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和那个边角磨破的旧行李箱上打转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。
“新来的保姆？” 寸头门童抱着胳膊，语气阴阳怪气，“保姆通道在后门那边，没看见牌子吗？别堵着正门，影响主人进出。”
另一个戴眼镜的门童也跟着附和：“就是，正门是给贵客走的，你这行李看着就碍眼。”
白语安的脸瞬间涨红了，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行李箱拉杆。她想说 “是张婶让我在正门等”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—— 在医院见惯了生老病死，她不怕苦不怕累，却最怕这种带着阶层偏见的轻视，像针一样扎得人心里发疼。
她咬了咬下唇，正准备拎着箱子转身去找后门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：“小李！你怎么说话呢？”
白语安回头，就看到张婶快步走了过来。她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管家制服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手腕上那串红玛瑙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张婶径首走到寸头门童面前，狠狠瞪了他一眼：“这是林慧的女儿白语安，老爷子特意交代了，让从正门进！你算哪根葱，也敢拦人？”
寸头门童脸色一变，瞬间没了刚才的嚣张，低着头嗫嚅：“张婶，我…… 我不知道她是林姨的女儿，以为是普通保姆……”
“普通保姆怎么了？” 张婶声音更沉了，“楚家雇你们来是看门的，不是让你们狗眼看人低的！明天把《员工守则》抄十遍，交到我办公室！”
“是是是。” 寸头门童忙不迭地应着，连头都不敢抬。
张婶转头看向白语安，脸色瞬间柔和下来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安安，别往心里去，这些年轻人没见过世面，就知道以貌取人。” 她接过白语安手里的行李箱，“我来拎，跟我进去吧。”
白语安心里一暖，眼眶有点发热，低声说了句：“谢谢张婶。”
“跟我客气啥。” 张婶笑着叹了口气，“你妈当年在这儿的时候，这些门童还没入职呢，要是他们敢这么对林慧说话，老爷子第一个不答应。”
穿过雕花铁门，里面的景象更是让白语安惊叹不己。庭院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，中间是一座欧式喷泉，水流从大理石雕像顶端倾泻而下，溅起细碎的水花。两旁种满了名贵的绿植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树围成绿篱，月季花丛开得正盛，红的、粉的、黄的，层层叠叠像锦缎一样。
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，一栋乳白色的欧式别墅出现在眼前。别墅共三层，屋顶是红色的瓦片，窗户是拱形的，装着彩色的玻璃，阳光照在上面，折射出斑斓的光影。门口的台阶是汉白玉的，两旁摆着巨大的青花瓷瓶，里面插着新鲜的百合。
“这就是楚家主楼。” 张婶边走边介绍，“一楼是客厅、餐厅和厨房，二楼是老爷子和楚二少的房间，三楼是客房和书房。记住了，没有主人的允许，二楼以上别随便上去，尤其是楚二少的书房，他不喜欢外人进。”
白语安点点头，把张婶的话牢牢记在心里。她跟在张婶身后走进别墅，玄关处摆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，边框是镀金的，映照出她局促的身影。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，踩上去悄无声息，连脚步声都被吸走了。
张婶带着她穿过客厅，客厅大得惊人，中间摆放着一组深棕色的真皮沙发，对面是一面墙那么大的电视，旁边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古董和玉器。几个穿着和张婶类似制服的佣人正在擦拭家具，看到张婶都恭敬地打招呼：“张婶好。”
“西边那排房间是佣人房，你的房间在最里面那间，带独立卫生间，比普通保姆房宽敞点，是你妈当年住过的。” 张婶领着她穿过一条走廊，推开一扇木门，“先把东西放这儿，我带你熟悉下工作区域。”
房间不大，但很整洁，一张单人床，一个衣柜，一张书桌，窗外正对着后花园。白语安放下行李，跟着张婶再次走出房间，绕到别墅西侧的花园。花园里种着几棵高大的香樟树，树荫下铺着草坪，一只通体雪白的缅因猫正趴在草坪上晒太阳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。
“那是雪球，楚二少的宝贝。” 张婶指了指那只猫，“楚二少平时看着冷，对雪球却特别上心，每天早上要亲自喂进口猫粮，晚上还要陪它玩半小时逗猫棒。你以后除了照顾老爷子，还要兼顾喂雪球，记住别给它吃人类的食物，尤其是巧克力，对猫不好。”
白语安顺着张婶指的方向看去，雪球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它，抬起头 “喵” 了一声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，透着几分高傲。她想起母亲笔记里写的 “楚明宇喜欢猫”，原来就是这只缅因猫。
“来，给你这个。” 张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打印好的表格，递给白语安，“这是你的工作日程表。明天开始，你主要负责楚老爷子的起居辅助 —— 早上七点送早餐到他房间，陪他练太极，上午帮他整理书房，下午陪他下象棋。另外，每天早晚各喂一次雪球，清理猫砂盆。前三天你先跟着我熟悉，有不懂的随时问我。”
白语安接过表格，仔细看了起来。表格上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，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，每一项任务都写得清清楚楚。她握紧表格，抬头对张婶认真地说：“张婶，我记住了，一定好好干，不辜负您和老爷子的信任。”
张婶满意地点点头：“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踏实，跟你妈一样。走，我再带你去厨房看看，认识下厨师长，以后取餐方便。”
白语安跟在张婶身后，穿过花园走向厨房。夕阳西下，金色的阳光洒在别墅的屋顶上，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。她看着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房子，心里既紧张又坚定 —— 这里的规矩再多，偏见再深，她都要坚持下去，不为别的，只为躺在医院里的母亲，只为那本带着母亲温度的《楚家服务笔记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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