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匕首尖死死抵在后腰，那尖锐的触感和充满恶意的低语，让林凡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，肌肉紧绷得如同石头。
被发现了吗？！是什么时候？是自己查看暗格时不够隐蔽？还是刚才翻阅册子时太过投入？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，大脑一片空白。对方是谁？司苑局的人？东厂的暗桩？还是…“北斗”组织的杀手？
“哑巴了？问你话呢！”身后的声音更加不耐，匕首又向前顶了顶，刺痛感传来，似乎己经刺破了衣物。
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不能慌，一慌就彻底完了。对方没有立刻下杀手，而是逼问，说明他可能只是怀疑，并未确定自己的身份和目的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声音带上低等太监特有的惶恐和尖细，颤抖着回答：“爷…爷饶命！小的…小的是惜薪司新来的，走…走迷了路，找不到回去的道儿了…就在这儿歇歇脚…没…没找什么…”
“放屁！”身后的声音厉声打断，带着浓重的讥讽，“惜薪司的跑司苑局后墙根来迷路？你当咱家是傻子？你刚才在井台那儿鬼鬼祟祟摸什么？手里拿的是什么？交出来！”
对方看到了！林凡的心沉了下去。解释己经没用。
“没…没什么…就是块擦汗的破布…”林凡一边继续用颤抖的声音敷衍，一边大脑飞速运转。对方只有一个人？听声音似乎年纪不小，中气并不算太足，可能只是个司苑局管事的老太监？
拼一把？自己虽然受伤，但毕竟是个年轻男子，对方只是个老太监，突然发难，或许有机会…
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压下。对方有刀，而且一旦动手，必然惊动其他人，在这深宫之内，他插翅难飞。
必须智取。
“不老实？”老太监阴恻恻地笑了，另一只手开始粗暴地搜林凡的身，很快就摸到了他怀中那本硬硬的册子！
“哼！这是什么？！”老太监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和贪婪，似乎以为抓到了什么偷盗宫闱之物的把柄。
就在他的手即将把册子抽出的瞬间！
林凡猛地做出了一个决定——他身体微微向左一歪，仿佛是因为害怕而腿软站不稳，同时右手手肘极其隐蔽地、用尽全力向后猛地一撞！
这一撞，并非撞向持刀的手，而是撞向对方可能站立的下盘方向！
“哎呦！”
身后传来一声痛呼和老太监猝不及防的惊呼！他显然没料到这个“胆小如鼠”的小火者敢突然反抗！下盘被撞，身体顿时失去平衡，向后踉跄了一步，抵在林凡腰间的匕首也下意识地松动了一下！
就是现在！
林凡如同脱兔般向前猛地一扑，脱离匕首的控制范围，同时就地一个翻滚，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，看也不看就向身后扬去！
“呸！小崽子！找死！”老太监被沙土迷了眼，又惊又怒，气急败坏地挥舞着匕首乱刺，却因为视线模糊而失了准头。
林凡趁机爬起，头也不回地向着那片废弃花房的方向亡命狂奔！
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：冲进丙字柒号花房！那里或许有藏身之处，或许有线索，或许能利用复杂的地形甩掉追兵！
“来人啊！有贼！抓贼啊！”老太监在后面一边揉眼睛，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。
司苑局这片区域虽然偏僻，但老太监的呼喊声还是立刻引起了骚动。几个正在附近干活的小火者和杂役闻声看来，有些不知所措，而远处，似乎己经有巡逻的侍卫听到了动静，正向这边赶来！
林凡不顾一切地狂奔，脚踝的剧痛仿佛要撕裂开来，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。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！
丙字号花房！就在前面！
那是一排连着的、破败不堪的琉璃顶暖房，大多窗户破损，里面黑漆漆的，堆满了废弃的花盆和杂物。丙字柒号是其中最靠里的一间。
林凡一头撞开那扇虚掩着的、几乎要散架的木门，冲了进去，然后反手将门关上，用一根倒在地上的木棍死死抵住。
花房内光线昏暗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植物腐烂的味道。到处是倒塌的架子、破碎的瓦盆、干枯的藤蔓，几乎无处下脚。
他剧烈地喘息着，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，耳朵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“在那边！进花房了！”
“围起来！别让他跑了！”
脚步声和呼喝声迅速逼近，将花房团团围住。火把的光亮在窗外晃动。
“里面的小贼听着！乖乖滚出来受死！否则等爷们进去，把你剁成肉酱！”外面传来一个粗鲁的侍卫声音。
林凡背靠着冰冷的墙壁，滑坐在地上，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。还是被堵死了…怎么办？
硬冲出去必死无疑。躲在这里，迟早会被搜出来…
他的目光在昏暗的花房里疯狂扫视，寻找任何一丝可能逃生的机会。
窗户都被封死或从外面钉死了…除了大门，似乎没有别的出口…
难道真要困死于此？
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，他的脚尖无意中踢到了地面上一块松动的青砖。
又是松动的砖？！林凡心中一动，几乎是本能地，他立刻用手去抠那块砖。
砖块很容易被撬开。下面，并非泥土，而是一个黑黝黝的、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！一股更加阴冷、带着地下河湿气的风从洞口中吹拂上来！
这里竟然也有密道？！是司苑局当年为了方便运送特殊肥料或物料偷偷挖的？还是…“北斗”组织留下的又一條秘密通道？
林凡来不及细想，这就是唯一的生机！
他毫不犹豫，立刻缩身钻入了洞口！然后反手将那块青砖小心翼翼地拉回原处，从内部卡住。
几乎就在他消失在洞口的下一秒！
“砰！”花房那脆弱的木门被外面的人粗暴地踹开！几名手持刀剑、火把的侍卫和那个一脸怨毒的老太监冲了进来！
“人呢？！”
“搜！肯定藏在这些破烂后面！”
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满是灰尘的花房内部，侍卫们粗暴地翻找着倒塌的架子和杂物，弄得尘土飞扬。
“奇怪！就这么大地方，能藏哪儿去？”一个侍卫疑惑道。
那老太监揉着还在发红的眼睛，尖声道：“肯定就在这儿！作者“叶九枭”推荐阅读《天启锦衣录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难不成还能插翅膀飞了？！仔细搜！他刚才怀里藏着东西，肯定是偷了宫里的宝贝！”
而此时，林凡正屏住呼吸，紧贴在洞口下方的土壁上，听着头顶上方传来的翻找声和对话声，一动不敢动。
洞口隐藏得极好，上面似乎还盖着一层薄薄的伪装，侍卫们一时并未发现。
然而，就在林凡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，突然，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，滴了下去，正好滴落在下方一块石头上，发出极其轻微的“嗒”的一声。
声音虽小，但在相对寂静的花房里，却显得有些突兀。
“什么声音？”一个耳朵尖的侍卫立刻停下了动作，警惕地望向林凡藏身的大致方向。
林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！
那侍卫举着火把，一步步向他藏身的角落走来…
越来越近…
火把的光亮己经透过砖缝照了进来…
林凡甚至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…
完了！要被发现了！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！
“不好了！走水了！苗圃那边走水了！”花房外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！
冲进花房的侍卫们闻言都是一愣，随即脸色大变！
宫中走水可是天大的事！
“快！先去救火！”带队的侍卫头目立刻下令，“留两个人守在这里，其他人跟我来！”
脚步声杂乱地远去，大部分侍卫都冲出去救火了。只剩下两个侍卫骂骂咧咧地留在花房里，但注意力显然己经被外面的火情吸引，不再仔细搜查。
林凡在洞口下，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。
又是意外起火？和榆钱胡同一样？是巧合？还是…又有人在暗中帮他？
他不敢久留，确认头顶暂时安全后，开始沿着狭窄陡峭的密道向下滑去。
这条密道比水月庵那条更加潮湿泥泞，似乎是依着某种天然的地下裂隙开凿而成，蜿蜒曲折，深不见底。
他只能摸着冰冷湿滑的墙壁，艰难地向下移动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脚下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地面，通道也开始变得宽敞平坦起来。前方隐约传来流水声和微弱的光亮。
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，拐过一个弯，眼前豁然开朗！
他竟然来到了一条宽阔的、人工修建的地下暗渠旁边！暗渠水流湍急，水质浑浊，两旁是宽阔的石砌走道。空气中弥漫着污水的腥臭味。
这里是皇宫地下的排水系统？
林凡沿着走道向前走去，试图找到出口。走道两旁的石壁上，偶尔能看到一些锈蚀的铁门和岔路，不知通向何方。
就在他经过一个不起眼的岔路口时，忽然，听到旁边的岔路深处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、却绝非水流发出的——金属摩擦声！
还有人在这地下暗渠里？
林凡立刻警惕地停下脚步，屏住呼吸，悄无声息地贴墙靠近那个岔路口，小心翼翼地向里面望去。
岔路深处，隐约有火光闪烁。
借着微弱的光亮，他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——
几个穿着御马监太监服饰的人，正推着几辆蒙着厚布的独轮车，从一个隐蔽的石室中出来。车轱辘压在石地上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
而其中一辆车因为颠簸，厚布掀起了一角，露出了里面装载的东西——
那竟然是几个沉甸甸的、密封的陶土罐子，罐口用油泥封得死死的，罐身上还贴着泛黄的符纸，画着诡异的朱砂符号！
这种罐子…林凡从未在宫中见过，但它们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硫磺、硝石和某种未知草药的刺鼻气味，却让他瞬间联想到了那本册子上记录的“燥物”和“酸物”！
这些就是那些从御马监流出的违禁物资？！它们被秘密储存在这皇宫地下的暗渠之中？！现在又要被运往何处？
林凡的心脏狂跳起来，他感觉自己似乎撞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！
他死死捂住嘴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，继续暗中观察。
只见那几个太监推着车，并未走向暗渠主流方向，而是拐进了另一条更小的岔路，消失在了黑暗中。
林凡犹豫了一下，强烈的探究欲压倒了对危险的恐惧。他咬了咬牙，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！
他要看看，这些东西，到底要运到哪里去！
那条岔路更加狭窄阴暗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，前方隐约传来了说话声和…水流拍击岸壁的声音？甚至还有…海腥味？
难道通往宫外？通到河边甚至海边？
林凡更加小心，如同狸猫般潜行靠近。
终于，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码头！码头停着几艘乌篷小船！而暗渠的水流在这里与一条更大的地下河交汇，通向远处一个被铁栅栏封锁的出水口！栅栏外，隐约可见天光和水光！
那几个御马监太监，正在将车上的陶土罐子，小心翼翼地搬运到其中一艘小船上！
他们要通过地下河，将这些违禁物资运出宫外！
就在这时，一个似乎是头目的太监压低了声音对划船的人吩咐道：“…仔细点！这可是‘影大人’亲自要的‘货’，耽误了时辰，咱们谁都担待不起！”
影大人？！！
这三个字如同惊雷，再次劈中林凡！
这些违禁物资，竟然是代号“影”的那个杀手所需的？！他要用这些来做什么？制造混乱？还是…有更可怕的图谋？
林凡的呼吸几乎停止。
然而，就在他全神贯注偷听之际，完全没有注意到，身后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高大的黑影。
一只冰冷的大手，如同铁钳般，猛地捂住了他的口鼻！另一只手则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，将他向后拖去！
巨大的力量差距让林凡根本无法挣扎，只能发出绝望的“呜呜”声，被迅速拖离了码头区域，拖进了旁边的黑暗之中！
他再次落入了绝境！而这次，抓住他的人，似乎远比那个司苑局的老太监要专业和可怕得多！
黑暗中，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：
“小子，跟踪的技术不错…可惜，好奇心太重，可是会短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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