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悍娘正蹲在院里数着那串从官差那“捡”来的铜钱，七百三十一文，离六百文的人头税还差着老大一截。她把铜钱一个个往粗布包里塞，指尖磨得发红，心里像塞了团乱麻——明天官差就要来催了，这钱到底从哪儿凑？
沈清晏在旁边削竹条，竹屑簌簌往下掉，他削得极慢，眉头拧成个疙瘩。忽然抬头道：“实在不行，我去回春堂找周郎中，看能不能先赊药，把银子省下来交税？”
“那怎么行！”赵悍娘头也不抬，“你的身子耽误不得！再说那周郎中看着像个好人，咱不能坑人家。”她把布包往怀里一揣，刚要起身，院门外就传来“哐当”一声，篱笆门被人一脚踹开了。
李氏带着她那游手好闲的小儿子李二狗，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。李氏穿了件浆洗得发硬的蓝布褂子，头发梳得溜光，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，一进门就用拐杖指着赵悍娘的鼻子骂：“赵悍娘！你个丧门星！真是把我们李家的脸都丢尽了！”
李二狗跟在后面，缩着脖子，眼神却贼溜溜地瞟着院里的鸡窝，嘴角挂着涎水——他比李二牛小五岁，从小被李氏惯得好吃懒做，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，整天就知道偷鸡摸狗。
赵悍娘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知道这对母子没安好心，当下站起身，往沈清晏身前挡了挡：“你们来干啥？上次的账还没跟你们算清楚呢！”
“算账？该算账的是你！”李氏往地上啐了口唾沫，拐杖往泥地里一顿，“我听说你连人头税都交不起？也是，养着个吃白饭的小白脸，家里有金山银山也得被吃空！我告诉你，这李家的老宅，你别想再占着！”
“老宅？”赵悍娘气笑了，“李二牛当年跟我成亲，你们给了啥？就一间漏风的破草棚，还没我这院子一半大！这房子是我自己一砖一瓦盖的，地是我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，跟你们李家有屁关系！”
“放屁！”李氏眼睛一瞪，拐杖差点戳到赵悍娘脸上，“这地方是我们李家的地！当年分地的时候，明明白白写着是给二牛的！你一个外姓寡妇，凭啥占着？现在你交不起税，正好！这房子抵给我们，税钱我们替你交，就当是收回李家的产业！”
李二狗在旁边帮腔，声音尖细得像刮锅：“就是！我娘说了，这房子本来就该是我的！等我哥回来了，也得给我！你赶紧收拾东西滚蛋，不让我放狗咬你！”
沈清晏实在听不下去，往前迈了一步，挡在赵悍娘身前。他身形清瘦，站在五大三粗的李二狗面前，像根弱不禁风的芦苇，声音却稳得很：“李老夫人，凡事得讲个理。这房子是赵娘子亲手所建，房梁上的刻痕、墙角的基石，都是她一点点弄的，村里街坊都能作证。你这般强取豪夺，与强盗何异？”
“你算个什么东西！”李氏被他这番文绉绉的话噎得跳脚，拐杖往沈清晏脚边砸，“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，吃着我们李家的饭（虽然根本不是），还敢教训起我来了？我看你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！要不是赵悍娘傻，留着你这废物，你早就饿死在路边了！还有脸在这儿说三道西！”
李二狗早就看沈清晏不顺眼了，听他妈这么一说，顿时来了底气，撸起袖子就去推沈清晏：“滚开！这里没你说话的份！一个病秧子，也配护着我嫂子？”
作者“二货相机”推荐阅读《前夫归田，我嫁侯爷你气什么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他手还没碰到沈清晏的衣服，赵悍娘眼疾手快，跟拎小鸡似的抓住他的手腕，反手就往身后一拧！
“啊——！”李二狗疼得跟杀猪似的惨叫起来，脸瞬间白了，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，“娘！疼！我的胳膊要断了！”
“赵悍娘你敢动手！”李氏急得用拐杖去打赵悍娘的背，“反了你了！敢打我儿子！”
赵悍娘侧身躲过，抓着李二狗的手又加了三分力，李二狗疼得首哆嗦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：“嫂子！不！悍娘！我错了！你放了我吧！我再也不敢了！”
“不敢了？”赵悍娘眼神像淬了冰，扫过李氏那张气急败坏的脸，“我告诉你们，这房子是我的，一根木头一片瓦，都是我的！人头税我就是砸锅卖铁，也会自己交！但想从我这儿抢东西，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！”
她猛地一松手，李二狗“哎哟”一声摔在地上，捂着胳膊首哼哼。李氏想去扶儿子，又怕赵悍娘动手，只能站在原地跳脚：“好！好你个赵悍娘！你给我等着！我这就去报官！说你霸占李家财产，还殴打小叔子！看官差不来把你抓起来！”
“报官？”赵悍娘冷笑一声，弯腰捡起地上的扁担，“正好！我也想让官差评评理，看看你们母子俩是怎么趁火打劫的！我这就跟你去！”
她提着扁担就往院外走，气势汹汹的样子，倒把李氏吓住了。李氏原以为赵悍娘交不起税，心里发虚，想吓吓她，趁机把房子骗到手，没想到她这么硬气。真闹到官差那里，万一被问起下毒的事……李氏心里顿时打了退堂鼓。
“谁……谁要跟你去！”李氏色厉内荏地喊道，“我懒得跟你这泼妇计较！但这房子的事，不算完！”她拽起地上的李二狗，“二狗，走！咱不跟疯狗一般见识！”
李二狗还在哼哼唧唧，被他妈拖着往外走，路过鸡窝时，还不忘伸手抓了把鸡毛，结果被老母鸡追着啄了好几下，狼狈不堪。
看着母子俩落荒而逃的背影，赵悍娘手里的扁担“哐当”掉在地上。她转过身，就见沈清晏正看着她，眼神里带着点惊讶，又有点佩服。
“看啥？”赵悍娘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，弯腰去捡扁担，“再看我让你去挑水！”
沈清晏忽然笑了，那笑容在夕阳下亮得晃眼：“赵娘子，你刚才的样子，很厉害。”
“厉害有啥用？”赵悍娘叹了口气，一屁股坐在石凳上，“还不是凑不齐税钱。”
沈清晏走到她身边，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是几锭碎银子——竟是他昨天没舍得拿出来的私房钱。“这些……应该够了。”
赵悍娘愣住了：“你不是说这是你最后一点盘缠吗？”
“盘缠没了可以再挣，家不能没了。”沈清晏把银子塞进她手里，指尖的温度透过银子传过来，暖烘烘的，“明天交了税，咱们再想解毒的事，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赵悍娘捏着那几块碎银子，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。她抬头看了看天，晚霞红得像火烧，映着院里的竹筐、鸡窝，还有身边这个清瘦的书生，心里那点绝望，竟慢慢被暖意填满了。
是啊，总会有办法的。只要这房子还在，只要人还在，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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