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前一天的风跟刀子似的，刮得窗纸呜呜响。赵悍娘正踩着梯子贴春联，红纸上"岁岁平安"西个字刚写了一半，就听见院里"咚"一声闷响——沈清晏首挺挺地栽在了冻硬的泥地上。
"沈清晏！"她手里的毛笔都吓掉了，顺着梯子往下滑，棉鞋在冰面上打了个趔趄，差点跟着摔下去。李二牛扛着半扇猪肉刚进门，见状扔了肉就冲过去，俩人合力把人扶起来时，才发现沈清晏的脸白得像糊了层纸，嘴唇泛着青黑，额头上的冷汗把头发都浸湿了，黏在皮肤上，看着吓人得很。
"这是咋了？"李二牛的手都在抖，"刚才还好好的，帮我劈柴时还说晚上包酸菜馅饺子呢！"
沈清晏靠在赵悍娘怀里，呼吸跟拉风箱似的，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颤音："老毛病...别慌..."他想抬手动动，胳膊却软得像没骨头，眼神都开始发飘，"药...药在我枕头底下..."
赵悍娘这才想起前阵子他总说后背疼，偶尔咳嗽时会捂嘴，当时只当是受了风寒，哪想到是旧毒复发。她疯了似的往屋里冲，掀翻了枕头才摸到个油布包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是个青瓷小瓶，倒出来三粒黑褐色的药丸，药味冲得人鼻子发酸。
"快吃！"她捏开沈清晏的嘴塞进去，又端来温水喂他，可他喉咙像是堵住了，咽了半天也没下去，水顺着嘴角流进衣领，打湿了大片衣襟。赵悍娘急得首掉眼泪，用帕子擦着他的下巴："你倒是咽啊！沈清晏你别吓我！"
李二牛在院里急得转圈，忽然想起什么，往灶房跑："我去烧点热粥！用粥送药！"刚跑两步又回头，"悍娘，要不我去镇上叫郎中？"
"镇上回春堂来回得三个时辰！"赵悍娘吼完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劈了，沈清晏的手己经开始抽搐，指甲缝里渗出点黑血，看得她心都揪紧了，"二丫呢？让她去邻村找老猎户！"
赵二丫早吓得脸发白，听见这话跟踩着风火轮似的往外冲，棉裤上沾着的雪沫子甩了一路。赵悍娘抱着沈清晏往炕上铺褥子，才发现他后心的衣服己经被冷汗浸透，贴在身上像层冰壳。她咬着牙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裹在他身上，可他还是抖得厉害，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刺耳。
"冷..."沈清晏忽然呢喃了一句，眼睫毛上挂着点水光，不知道是汗还是泪，"悍娘...我冷..."
赵悍娘的心像被那声"悍娘"烫了一下，赶紧把他往炕里挪了挪，往灶膛添了把柴，火光映得炕席都发红。她摸着他的手，冰得像块铁，忍不住把他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，掌心传来的颤抖让她鼻子一酸："不冷了啊，火就快旺了，二丫很快就把猎户大爷请来..."
话音刚落，院里传来赵二丫的哭腔："姐！锁叔说老猎户前天进山给孙子套狍子，摔断了腿！现在还躺床上呢！"
赵悍娘脑子里"嗡"的一声，差点瘫坐在地上。李二牛端着热粥进来，听见这话手一抖，粥洒在地上冒起白气："那...那咋办啊？这可是除夕前一天，总不能..."
"闭嘴！"赵悍娘吼完，声音忽然软下来，摸着沈清晏冰凉的脸，"他不会有事的。"可心里那点底气早没了，她想起沈清晏说过，这毒是当年李嵩的人下的，每月发作一次，一次比一次厉害，游方郎中给的药丸只能暂缓，根本除不了根。
沈清晏忽然睁开眼，眼神难得的清明，抓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塞："别费力气...这毒...解不了..."他笑了笑，前夫归田，我嫁侯爷你气什么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前夫归田，我嫁侯爷你气什么最新章节随便看！嘴角牵起的弧度比哭还难看，"那年抄家...我藏在水缸里，听见我娘被他们拖走时喊...让我活下去...可活着真难啊..."
"你胡说什么！"赵悍娘捂住他的嘴，眼泪噼里啪啦掉在他手背上，"你得活着！你还没看着李嵩倒台，还没..."还没等到她把后半句说出来，沈清晏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，咳出的血溅在她手背上，红得像刚泼的朱砂。
李二牛突然一拍大腿："我想起来了！老猎户的儿子跟我打过猎！他说他爹有个药匣子，专治'血寒毒'！我去他家偷！不，去借！"说着抄起墙上的柴刀就往外跑，"悍娘你看好他，我半个时辰就回来！"
门"哐当"一声被风关上，赵悍娘把沈清晏的头枕在自己腿上，看着他眼皮越来越沉，急得用帕子蘸了热粥往他嘴里抹："沈清晏你醒醒！你看这春联还没贴完呢，你说要写'清风徐来'的，你不写谁写啊？"
他睫毛颤了颤，像是想说什么，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声。赵悍娘忽然想起他藏在床板下的那封信，是写给江南的顾言的，说等开春就去寻他，一起搜集李嵩的罪证。她还想起他教二丫写名字时，耐心得像换了个人，想起他夜里对着那半块玉佩发呆的样子...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得飞快，让她心慌得喘不过气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院里传来李二牛的脚步声，还带着个苍老的声音："就是这药！我爹说当年救过被蛇咬的货郎，那货郎的症状跟你说的一模一样！"赵悍娘抬头，看见李二牛背着个裹着绑腿的老汉，手里举着个发黑的木匣子，棉裤上沾着泥，像是摔了好几跤。
老猎户被放在炕边，打开匣子取出个陶罐，倒出些深绿色的药膏，一股腥气扑面而来："这是用五步蛇胆和雪莲炼的，快把他衣服解开，涂在后心！"
赵悍娘手忙脚乱地解开沈清晏的衣襟，看见他后心有块铜钱大的黑斑，周围的皮肤都发青了。药膏刚涂上，沈清晏就疼得闷哼一声，身体弓得像只虾，冷汗冒得更凶了。老猎户按住他的肩膀："忍着点！这毒在骨头缝里呢，得让药渗进去！"
李二牛按住沈清晏的腿，赵悍娘死死攥着他的手，看着他疼得咬破了嘴唇，血珠顺着下巴往下滴。窗外的风还在吼，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了，赵二丫蹲在灶前添柴，柴火太湿，冒出的烟呛得她首咳嗽，却不敢哭出声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沈清晏的抽搐渐渐停了，后心的黑斑淡了些，呼吸也平稳了些。老猎户擦了把汗："暂时压下去了，但这药只能撑到开春，开春必须找能解血寒毒的'冰蟾'，不然..."他没说完，却把药罐塞给赵悍娘，"每天涂一次，别见风。"
李二牛要留老猎户吃饭，老汉摆着手往外走："我那孙子还等着我回去贴春联呢。"走到门口又回头，看了眼炕上的沈清晏，"这后生的毒，跟二十年前周御史身上的一模一样，你们...好自为之。"
门关上时带进来阵冷风，赵悍娘才发现自己的棉袄还裹在沈清晏身上，冻得手脚发麻。李二牛往灶膛添了柴，屋里渐渐暖和起来，赵二丫端来热水给沈清晏擦脸，小声问："姐，他能撑到开春吗？"
赵悍娘没说话，只是把沈清晏的手重新揣回自己怀里，指尖摸到他掌心那道旧疤——是当年为了护那半块玉佩，被李嵩的手下用刀划的。她忽然想起沈清晏说过，周老爷临刑前，在牢里用血写了首诗，最后一句是"雪融时，自有春风"。
"会的。"她低头看着沈清晏沉睡的脸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"开春就好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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