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府的鎏金马车第三次停在“赵氏香胰”摊子前时,赵悍娘正蹲在青石板上教小石头雕刻皂模。这孩子手巧得惊人,三天前还只会刻歪歪扭扭的并蒂莲,此刻竟能雕出活灵活现的凤凰来,皂体边缘还嵌着细碎的玫瑰花瓣,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
“赵掌柜,侯爷身边的张嬷嬷来了!”李二牛扛着两麻袋皂角从巷口冲进来,棉袄上还沾着晨露,“这次带了西个家丁,抬着朱漆木箱!”
赵悍娘心头一紧,忙不迭把刻刀藏进围裙。张嬷嬷上次订的二百块胰子才交货三天,难道是质量出了问题?她站起身,看见张嬷嬷踩着花盆底鞋袅袅而来,鬓边的翡翠簪子晃得人眼晕。
“赵掌柜,”张嬷嬷掏出烫金帖子晃了晃,“侯爷说各房主子用了你的胰子,都夸好。这是新订单,五百块桂花胰子,要嵌金丝的那种。”
“金丝?”赵悍娘接过帖子,手指着上面凸起的侯府纹章,“张嬷嬷,嵌金丝的胰子费时费工,价格得涨三成。”
张嬷嬷的脸瞬间拉下来:“赵掌柜这是坐地起价?侯府的生意你也敢挑三拣西?”
赵悍娘正要反驳,却见张嬷嬷突然凑近,压低声音道:“实话告诉你,这订单是世子特意交代的。你要是接了,往后侯府的胭脂水粉生意,说不定都能给你。”
这话像根绣花针,扎得赵悍娘脊梁骨发寒。她想起沈清晏昨夜在灯下说的话:“萧煜此人最善攻心,你若接了他的订单,就如同被他攥住了命脉。”
“张嬷嬷,”赵悍娘把帖子推回去,“我这小摊子实在接不了这么大的订单。要不您去‘聚财行’看看?他们的胰子便宜又量大。”
张嬷嬷的脸“唰”地白了,袖中锦帕绞得变了形:“赵掌柜可知‘聚财行’的后台是谁?”
“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。”赵悍娘抄起刻刀继续雕凤凰,刀锋在皂体上划出细碎的金光,“我只知道,这皂角是我带着二牛去城南泡了三天水,亲手捣烂的;这花瓣是二丫天不亮去花市挑的头茬玫瑰;这金丝……”她举起刚雕好的皂胰,阳光穿过金丝在地上投出细小的光斑,“是小石头用碎银子熔了,一根一根嵌进去的。”
张嬷嬷被噎得说不出话,突然冷笑一声:“赵掌柜好手段,连世子爷都被你迷得团团转。”她甩袖就要走,却被赵悍娘叫住。
“张嬷嬷留步,”赵悍娘从摊子底下掏出个青瓷罐,“这是新制的玫瑰膏,您带给侯爷,就说……就说赵家村的野丫头,给侯爷赔个不是。”
张嬷嬷走后,小石头雕刀“哐当”掉在地上:“姐姐,我们真的不接侯府的订单了吗?”
赵悍娘摸了摸他的头,看着巷口飘来的柳絮,突然笑了:“小石头,你说这柳絮,是该顺着风飞,还是该逆风往上飘?”
小石头歪着头想了想:“应该逆风飘,这样才能飞得高。”
赵悍娘大笑起来,拍着他的肩膀道:“说得好!咱们‘赵氏香胰’,偏要逆风往上飘!”
沈清晏回来时,院门正被李二牛用麻绳捆着。他身上的侯府常服沾着血渍,手里攥着半块碎玉,眼神却亮得吓人:“悍娘,你是不是拒了侯府的订单?”
赵悍娘正在熬制皂角浆,听见声响,勺子“哐当”掉进锅里:“清晏,你受伤了?”
“别管我!”沈清晏抓住她沾着皂角的手,“萧煜在侯爷面前说你傲慢无礼,老侯爷震怒,要撤了我的职!”
赵悍娘的心猛地揪紧,指尖无意识地着他手背上的伤口:“为什么?就因为我没接他的订单?”
“他说你……”沈清晏喉结滚动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说你在锦绣街故意挡他的马队,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。”
赵悍娘只觉气血上涌,抄起门后的扁担就要往外冲:“我去找他说清楚!”
沈清晏一把抱住她,力道大得让她肋骨生疼:“你疯了?萧煜此刻正在侯府演苦情戏,说你对他有意,还让老侯爷来给你撑腰!”
赵悍娘的眼泪砸在他胸前的衣襟上:“我明明什么都没做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沈清晏松开她,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碎玉,“这是我在侯府花园捡到的,和你上次雕的凤凰皂纹路一样。萧煜这是要坐实你私通外男的罪名。”
赵悍娘接过碎玉,突然笑了:“好个萧煜,连陷害都做得这么风雅。”她转身从床底拖出个木箱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账本和订单,“清晏,你看,这是张嬷嬷第一次订货的签字,这是‘聚财行’掌柜前天送来的威胁信……”
沈清晏翻看着账本,手指突然顿在一行小字上:“你说聚财行掌柜找过你?”
“嗯,他说只要我不接侯府的订单,就给我三倍的价钱收皂角。”赵悍娘冷笑,“现在看来,这根本就是萧煜和聚财行联手设的局。”
沈清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血点子溅在账本上:“你猜对了……聚财行的幕后东家,正是萧煜。”
赵悍娘只觉天旋地转,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:“所以……从一开始,他让张嬷嬷来订货,故意让我拒绝,就是为了激怒老侯爷,再借老侯爷的手除掉我?”
沈清晏点头,突然单膝跪地,从怀里掏出个布包:“悍娘,这是我在侯府当差三年的积蓄,还有一张去江南的船票。你带着二丫他们走,走得越远越好。”
赵悍娘把布包扔在地上,泪水模糊了视线:“要走一起走!你为我丢了差事,我怎么能……”
“嘘——”沈清晏突然按住她的嘴,眼神警惕地看向窗外。巷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接着是李二牛的叫骂声:“你们干什么?这是我家院门!”
赵悍娘抄起扁担就要冲出去,却被沈清晏拉住。他从靴子里抽出匕首,在月光下划出冷光:“悍娘,我掩护你从后门走!”
“沈先生!赵娘子!”小石头的声音从院外传进来,带着哭腔,“侯府的人说要查封铺子,还说姐姐偷了侯府的金丝!”
赵悍娘的心猛地一沉,金丝?她突然想起张嬷嬷要的嵌金丝胰子,难道萧煜竟卑鄙到这种地步?
“清晏,你先走,我去引开他们!”赵悍娘把沈清晏推向厨房的密道,这是她三天前让李二牛挖的,首通后街的井台。
沈清晏还要争辩,却被赵悍娘用扁担抵住胸口:“快走!你活着,才能帮我洗清冤屈!”
沈清晏深深看了她一眼,转身钻进密道。赵悍娘刚要跟进去,院门“轰”地被撞开,二十几个玄甲卫举着火把冲了进来,为首的正是李将军。
“赵悍娘,”李将军的刀鞘擦过门槛,“侯爷有令,查封‘赵氏香胰’,缉拿私通外男的罪犯!”
赵悍娘把扁担横在胸前,看着玄甲卫们越逼越近,突然想起三天前小石头雕的凤凰皂——那是她第一次在皂体里嵌金丝,阳光下,金丝像凤凰的翎羽般璀璨。
“李将军,”赵悍娘突然笑了,“你说这金丝,是我偷的,还是侯府故意塞给我的?”
李将军愣了一下,随即冷笑:“赵悍娘,到了侯府,你自然会明白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。”
赵悍娘被押着走过锦绣街时,月光正照在“赵氏香胰”的摊子上。那些没来得及收的皂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像无数双眼睛,注视着这出荒诞的戏码。她突然想起沈清晏说的“京城水深”,此刻才真正明白,这水,不仅深,还带着吃人的漩涡。
“李将军,”赵悍娘突然开口,“麻烦你告诉侯爷,嵌金丝的胰子,我赵悍娘会做,但只会做给看得起我手艺的人。”
李将军没理她,只是推了推她的后背。赵悍娘踉跄着往前走,突然踩到块碎瓷片——正是三天前张嬷嬷摔碎的青瓷罐。她蹲下身,指尖抚过罐底的刻痕:“凤凰鸣矣,于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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