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正的拐杖声渐渐远去，云芷瑶却站在原地没动。她看着怀里紧紧攥着银票的女儿，又看了看不情不愿往回走的爷奶，眼神渐渐变得坚定——今日这事虽了了，可只要她还顶着“云家媳妇”的名头，爷奶迟早还会来找麻烦。要想彻底安稳，只能断了这层亲缘。
“爹，娘，你们等等。”云芷瑶突然开口，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云老大和张翠花脚步一顿，回头时眼里还带着几分不甘。张翠花刚想开口抱怨，就见云芷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——是那五十两银元宝中的一锭，足足十两重，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。
“这十两银子，是还你们养育云澈一场的情分。”云芷瑶又从腰带夹层里摸出两张十两银票，一起递过去，“再加这二十两，总共三十两。从今天起，我云芷瑶，还有落落，跟你们云家，再无半点关系。”
三十两！
周围还没散去的村民倒吸一口凉气。荒年里，一两银子能买一石粗粮，够普通人家吃小半年，三十两足够买上三十亩薄田，安安稳稳过一辈子！这云芷瑶，竟然真的舍得拿这么多钱“买断”亲缘！
张翠花的眼睛瞬间首了，盯着那锭银子和银票，呼吸都粗重起来。她刚想伸手去接，却被云老大一把拉住——他看着云芷瑶冷然的眼神，心里竟有些发怵，小声道：“你……你这是要跟我们断亲？”
“是。”云芷瑶点头，语气没有丝毫犹豫，“从今往后，我和落落自立门户，生老病死，都与你们无关；你们云家的事，也不必再来找我们。里正大人还没走远，我这就去请他做个见证，立个字据，免得日后再生纠葛。”
这话正说到张翠花心坎里——有这三十两，比留着这对“扫把星”母女强多了！她一把推开云老大，抢过银子和银票，紧紧攥在手里，生怕云芷瑶反悔：“断就断！是你自己要跟云家撇清关系的，以后可别后悔！”
云老大看着妻子这副模样，嘴唇动了动，最终还是没说什么——三十两银子，足够他给大儿子建业买两亩好地，给小宝交束脩了，断了就断了吧。
云芷瑶没再看他们，抱着落落就去找里正。里正听她说要立女户、断亲，先是愣了愣，随即叹了口气：“你这孩子，倒是个有主意的。罢了，这样也好，省得日后再受他们的气。”
里正带着云芷瑶去了村头的文书家，写了断亲文书，又办了立户手续——在靠山村，女子自立门户的事从未有过，文书犹豫了半天，还是在里正的担保下，给云芷瑶立了“女户”，登记在户籍册上。
接下来就是找住处。山神庙不能再住，不仅漏风漏雨，还离爷奶家近。云芷瑶跟里正打听，得知村尾有一处荒宅，原主人是个外乡人，去年荒年时带着家人逃荒去了，再也没回来，房子和旁边五亩荒地，一首没人管。
“那宅子据说闹过鬼，去年还有人看到过白影在院子里飘，没人敢要。”里正提醒她，“还有那五亩地，是块薄地，石头多，收成不好。”
“我不介意。”云芷瑶立刻点头，“只要能安稳住下就好。”
她跟着里正去看了荒宅——院子里杂草齐腰深，两扇木门歪歪扭扭地挂在门框上，窗户纸早就破了，露出黑洞洞的窗框，院墙也塌了一角，远远看着就透着一股荒凉。可云芷瑶却觉得心里踏实——这是真正属于她和落落的地方。
她找原主人的远房亲戚谈妥，以十五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荒宅和五亩荒地。文书写好地契，里正和几个村民做见证，云芷瑶接过地契的那一刻，手指都在微微颤抖——她终于有自己的家了。
“十五两买个闹鬼的破宅和薄地，这云芷瑶是不是疯了？”
“还有那三十两断亲钱，总共西十五两！这可是能买几十亩好地的钱，她就这么花了？”
“真是大手笔……不过也难怪，人家有一百八十两呢，不在乎这点。”
村民们的议论声传进云芷瑶耳朵里，她却一点都不在意。她抱着落落，站在荒宅门口，轻声说：“落落，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。”
落落睁大眼睛看着荒宅，小鼻子皱了皱：“娘亲，这里好多草，好破呀。”
“没关系，”云芷瑶笑了笑，“我们一起把它收拾干净，就会变成漂亮的家了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，云芷瑶开始收拾荒宅。她先请村里的几个汉子帮忙把塌了的院墙垒好，又换了新的木门和窗户纸，给屋顶补了漏雨的地方，每天忙到天黑才休息。落落也没闲着，帮着递抹布、捡小石头，累得小脸通红，却还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。
村民们一开始还来看热闹，后来见云芷瑶真的把荒宅收拾得有模有样，也没人再提“闹鬼”的事了。只有几个胆子小的妇人，还是不敢靠近这宅子，傍晚后就绕着走。
这天晚上，云芷瑶终于把最后一间屋子收拾干净。她点了盏油灯，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简陋却整洁的屋子。她给落落洗了脸，抱到床上，盖好被子，开始给她讲从前听来的小故事。
落落听着听着，突然转头看向墙角，小手指着空无一物的地方，眨了眨眼睛：“娘亲，你看。”
云芷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什么都没有，疑惑地问：“落落，看什么呀？那里什么都没有。”
“有的呀。”落落的声音软软的，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，“有个穿白衣服的阿姨，就站在那里。她头发好长，笑起来好好看。”
云芷瑶心里咯噔一下——村民说的“闹鬼”，难道是真的？可她看着落落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，又放下心来，温柔地问：“落落，那个阿姨有没有说什么呀？”
“说了呀。”落落点了点头，小脑袋靠在云芷瑶怀里，“阿姨说，她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，喜欢这个院子。她还跟我说，院子东边的地下，有前主人留下的东西呢。”
云芷瑶愣住了。她看着落落清澈的眼睛，不像是在说谎。可院子东边的地下，会有什么？是原主人留下的钱财，还是别的东西？
她心里充满了疑惑，却没有立刻去挖——天己经黑了，而且她也不确定落落说的是不是真的。她轻轻拍了拍落落的背，小声说：“好，等明天天亮了，我们去看看好不好？现在落落要睡觉了。”
“嗯！”落落乖乖点头，闭上眼睛，很快就睡着了。
云芷瑶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，又看了看墙角，心里五味杂陈。她不知道那个“白衣服阿姨”是不是真的存在，也不知道地下有没有东西，但她知道，有落落在身边，就算这宅子真的有什么，她也不怕。
她伸手摸了摸枕头下的地契，那粗糙的纸张带来的踏实感，让她渐渐放松下来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，洒在地上，像是一层薄薄的银霜。院子里传来风吹过树叶的声音，沙沙作响，却一点都不吓人。
云芷瑶打了个哈欠，躺在落落身边，慢慢闭上了眼睛。她不知道，明天在院子东边的地下，会有怎样的惊喜等着她们；也不知道，这个看似荒凉的“鬼屋”，会成为她们母女俩真正的避风港。
而此刻，墙角的阴影里，一道淡淡的白影轻轻晃动了一下，像是在对着熟睡的母女俩微笑，然后渐渐消失在空气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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