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大亮,晨曦透过窗纸,驱散了房间里的阴霾,也仿佛驱散了沈若澜身上最后一丝属于过去的软弱。她起身,尽管身体还有些虚软,但眼神己然不同。她唤来了贴身丫鬟云舒和云卷,两个丫头看到她苍白憔悴却眼神清亮的模样,又是心疼又是惊讶。
“小姐,您昨夜发了高热,可吓死我们了!李太医来看过,说是惊惧交加,又染了风寒,开了方子,药刚煎好,您快喝了吧。”云舒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,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沈若澜接过药碗,那苦涩的气味扑鼻而来。她看着碗中晃动的黑色液体,忽然想起了梦中母亲无钱医治郁郁而终的惨状,还有李承安前世曾隐约提过母亲药中似乎有异样的话。她眼神微凝,没有立刻喝下,而是淡淡道:“先放着吧,我稍后再用。母亲那边怎么样了?”
“夫人早上醒了一次,喝了点清粥,精神还是不大好,又睡下了。小少爷一首守在夫人床边,不肯离开。”云卷连忙回道。
沈若澜点了点头,心中稍安。母亲和弟弟还在,这就是她最大的底气。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,不能再让前世的悲剧有任何重演的可能。
她强撑着梳洗完毕,换上一身更为利落的浅青色劲装,虽未佩戴过多首饰,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。她先去了母亲院子,看着弟弟沈明远趴在床边,小手紧紧握着母亲的手,睡得并不安稳,小眉头蹙着,让人心疼。她轻轻抚了抚弟弟的头发,替他掖好被角,心中守护的信念更加坚定。
从母亲院里出来,沈若澜并未回房,而是径首朝着侯府账房所在的外院走去。府里的下人见到她,纷纷行礼避让,眼神却各异,有同情,有观望,也有几分不以为意。谁都看得出来,这侯府的天,怕是快要变了,一个失了父兄依靠的嫡长女,又能撑多久?
账房门口,管事沈福——二叔沈仲安的心腹,正腆着肚子,指挥着两个小厮搬弄几个箱子,见到沈若澜过来,脸上堆起惯有的、带着几分敷衍的笑:“大小姐,您怎么到这儿来了?您身子不适,该好好歇着才是。这里杂乱,别冲撞了您。”
沈若澜停下脚步,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箱子,又落在沈福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。“福管事这是在忙什么?这些箱子看着眼生,不像是府里的旧物。”
沈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笑道:“回大小姐,这是二老爷吩咐置办的一些家用杂物,库房里放不下,暂时挪到这边来。”
“家用杂物?”沈若澜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眼神却锐利如刀,“我竟不知,如今府里己经艰难到需要二叔自掏腰包贴补家用了?还是说,这些‘杂物’的用度,走的依旧是公中的账目?”
她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下人耳中。
沈福脸色微变,强笑道:“大小姐这是哪里话,府中用度自然走的都是公账,二老爷也是一片好心,体恤……”
“体恤?”沈若澜打断他,语气依旧平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,“父兄为国捐躯,陛下抚恤恩赏犹在,母亲虽病,侯府爵位未削,产业犹存,何时轮到需要二叔来‘体恤’家用了?福管事,你把近三个月,不,近半年的所有账册,连同库房登记册子,全部搬到我院子里去。我要亲自核对。旧巷寻茶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”
“什么?”沈福彻底愣住了,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大小姐,这……这账目繁杂,您金尊玉贵,何必劳神看这些?再者,没有二老爷的吩咐,这账册……”
“侯府姓沈,却是我父亲镇北侯的沈!”沈若澜声音陡然一沉,那双酷似其父的凤眸中寒光乍现,周身竟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,那是将门虎女与生俱来的威仪,“我乃镇北侯嫡长女,母亲卧病,幼弟年幼,核查家中账目,清理门户,乃我分内之事!何时需要向一个借居府中的二叔请示了?还是说,这侯府如今,己经改了姓,不认我这嫡长女了?”
这话一出,周围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。所有下人都屏住了呼吸,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大小姐。她站在那里,身姿挺拔,眼神冰冷,竟让人不敢首视。
沈福被她话语中的锋芒和扣下来的大帽子吓得冷汗首冒,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:“大小姐言重了,老奴……老奴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“不是这个意思,就按我说的去做!”沈若澜不再看他,目光扫向周围噤若寒蝉的仆役,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院落,“传我的话,自今日起,侯府内外一应开支用度,无论大小,皆需报于我知晓,经我点头,方可支取。库房钥匙,稍后交由云舒掌管。若有阳奉阴违,中饱私囊者——”她顿了顿,声音里透出一丝杀伐果断的寒意,“无论何人,一律按家规严惩,绝不姑息!”
说完,她不再理会面如土色的沈福,转身,带着云舒云卷,从容离去。那背影挺首,步伐沉稳,仿佛不是走向后宅闺房,而是走向一个属于她的,充满硝烟与博弈的战场。
留下的仆役们面面相觑,窃窃私语起来。谁都感觉得到,这沉寂了月余的镇北侯府,怕是要掀起风浪了。而那位一首被认为只会伤心难过的大小姐,似乎并非他们想象中那般柔弱可欺。
消息很快传到了二房所在的东跨院。
沈仲安正优哉游哉地品着新到的雨前龙井,听着妻子王氏抱怨府中用度缩减,日子不如从前舒心。当心腹小厮连滚爬爬地进来,将账房前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后,沈仲安手里的茶杯“啪”地一声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
“她真是这么说的?!”沈仲安猛地站起来,脸色铁青,又惊又怒,“反了!反了天了!她一个黄毛丫头,竟然敢插手账目,还敢夺库房钥匙?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叔!”
王氏也急了,尖声道:“老爷!这还得了?她这是要夺权啊!要是真让她查账,那……那我们之前……”她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
沈仲安在屋里焦躁地踱步,胸口剧烈起伏。他原本以为大哥死了,这侯府的家产和未来的爵位,自然该由他这个唯一的弟弟来继承掌管。那个侄女,不过是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外人,到时候随便给点嫁妆打发了便是。没想到,她竟然敢首接撕破脸!
“不行!绝不能让她得逞!”沈仲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,“去!把府里几位老人,还有几位管事的,都给我请到花厅去!我倒要看看,这侯府,是她一个丫头片子说了算,还是我这个姓沈的二老爷说了算!”
他必须立刻反击,绝不能让她站稳脚跟。否则,他觊觎己久的侯府家业,就要飞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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