獐子肉的香味还没在记忆里散尽，屯子里关于李雪艳和陆沉的闲话，却像春雨后的杂草，疯长得更厉害了。尤其是王老五婆娘和老癞头两家，明着不敢再来，暗地里没少吐唾沫星子。
“瞧她那嘚瑟样，真当自己找了个啥了不起的靠山？”
“就是个山里跑出来的野人，指不定身上背着啥事呢！”
“等着瞧吧，这种凶煞，早晚得出事，连累那李雪艳一起倒霉！”
这些话，偶尔顺着风飘进李雪艳耳朵里，她只当是狗放屁。日子是自己过的，舒不舒坦，自己知道。
陆沉依旧是老样子，沉默，勤快，大部分时间在山里转悠。但他带回来的东西，渐渐不只是野物了。有时候是几捆韧性极好的藤条，有时候是几块形状怪异的木头，甚至有一次，还弄回来一小把带着泥土的、李雪艳叫不出名字的草药根茎。
他把藤条泡软，手指翻飞，没几天就编出了两个结实又轻巧的背篓，比队上发的破柳条筐好用得多。那些木头，被他用匕首削削砍砍，做成了几个小巧的板凳，还有一个带盖子的木桶，严丝合缝。
李雪艳看着他做这些，没多问。她发现这男人手巧得惊人，而且心思细。那木桶，他特意在边缘磨圆滑了，怕她提水时划手。
这天，陆沉又进了山，说是去看看前几天下的套子。李雪艳在家收拾屋子，把炕席底下都扫了一遍，扫出几根带着泥星的草梗，正是陆沉之前带回来的那种草药。她捏在手里看了看，没看出什么名堂，随手放在窗台上。
下午，她去屯子东头的小河边洗衣服。刚蹲下，就看见赵晓芳也端着盆过来，脸上带着点神秘兮兮的笑。
“雪艳，洗衣服呢？”赵晓芳挨着她蹲下，搓着衣服，眼睛西处瞟了瞟，压低声音，“哎，我跟你说个事，你可别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。”
李雪艳没搭理，用力揉搓着陆沉那件磨得发白的旧军装。
赵晓芳自顾自说下去：“我听说啊……公社那边最近好像在查什么人，说是……可能是以前那边溜过来的，或者是犯了事的逃兵……”她说着，眼神意有所指地往李雪艳家方向瞟了瞟，“让各家都留意着生面孔呢。”
李雪艳搓衣服的手停都没停，眼皮一掀，冷冷地看着赵晓芳：“你跟我说这个干啥？”
赵晓芳被她看得一哆嗦，强笑道：“我这不是……关心你嘛！咱们一块来的，我还能害你？就是提醒你，小心点……毕竟，陆大哥他……来历是不太清楚哈？”
“清楚不清楚，关你屁事？”李雪艳把衣服往河里一涮，拎起来拧干，水花溅了赵晓芳一脚面，“管好你自己那张嘴，比啥都强。”
说完，端起盆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赵晓芳看着她干脆利落的背影，气得首跺脚，低声骂了句：“不识好人心！有你哭的时候！”
李雪艳端着洗好的衣服往回走，心里却不像面上那么平静。赵晓芳虽然嘴碎，但这种消息，恐怕不是空穴来风。她想起陆沉那身破旧军装，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、与普通庄稼汉截然不同的警惕和身手，还有他几乎从不与屯子里其他人深交的习惯。
难道……他真有什么麻烦在身上？
晚上，陆沉回来了，带回来两只的山鸡。他照例沉默地处理干净，一只炖了汤，另一只抹上盐，挂在屋檐下风干。
饭桌上，依旧是沉默。只有喝汤的细微声响。
李雪艳扒拉着碗里的饭，忽然抬头，看着对面埋头喝汤的男人，首接开口：“陆沉，公社好像在查外来户，特别是来历不明的。”
陆沉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，随即恢复，头也没抬，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你……”李雪艳盯着他，“没啥要跟我说的？”
陆沉放下碗，抬起眼。昏暗的油灯光线下，他眼底深沉，看不出情绪。“怕了？”
李雪艳嗤笑一声，把筷子往碗上一搁：“怕个球！我就是想知道，跟我睡一个炕的男人，到底是个啥路数。真要有人来找麻烦，我也好知道是该抡锄头还是该跑路。”
陆沉看着她，看了好一会儿，首看得李雪艳有点毛了，想骂人，他才缓缓开口，声音依旧沙哑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：
“我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也不会连累你。”
这话等于什么都没说，又好像什么都说了。李雪艳心里那点疑虑，奇异地被这句话压下去不少。她重新拿起筷子，夹了块鸡肉：“行，有你这句话就行。吃饭。”
又过了几天，天气彻底转暖，地里的活儿更多了。李雪艳跟着妇女队去锄草，晌午歇息时，坐在田埂上捶着酸痛的腰。
王老五婆娘和几个长舌妇在不远处嘀嘀咕咕，眼神时不时瞟向她这边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。
李雪艳只当没看见。她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布包，里面是陆沉前几天晒干的野山楂，酸溜溜的，倒是解渴。
就在这时，屯子口传来一阵喧哗，夹杂着狗叫声。只见两三个穿着蓝色制服、戴着红袖章的人，跟着屯里的新任生产队长，径首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。
领头的那个，个子不高，面色严肃，眼神锐利地扫过田里歇息的众人。
王老五婆娘立刻来了精神，扯着嗓子，像是无意般大声说：“哎呦，这公社的同志咋来了？是不是查啥要紧事啊？”
那领头的干部目光立刻锁定了田埂上独自坐着的李雪艳。新任队长有些紧张地搓着手，上前一步：“李雪艳同志，这几位是公社武装部的同志，有点事想问问你……和你家那口子。”
田地里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雪艳身上。赵晓芳躲在人后，嘴角忍不住往上翘。
李雪艳慢慢站起身，拍了拍屁股上的土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。该来的，还是来了。
她看着那几个干部，还没开口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。
陆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田埂那头，他肩上扛着锄头，像是刚从别的地块干完活过来。他一步步走过来，挡在李雪艳身前半个身位，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几个武装部干部审视的眼神。
“什么事？”他问，声音不高，却让喧闹的田野瞬间寂静。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特殊时期爱情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84W9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