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死人捎来的胭脂盒
晨雾未散时,贾凤己背着青布包裹出了镇集。
陈十三的纸身缩在她衣襟里,纸角微微发颤——那是契约鬼对阴地的本能感应。
她摸了摸怀里的残碑拓片,拓片边缘还沾着义庄供桌的香灰,那是昨夜玄镜司探子破门时,她顺手从香炉里抓的。
栾阳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“下一场戏该我买票了”,她攥紧拓片,指节发白——得赶在玄镜司查过来前,先找到陈十三的妻骨。
镇集的早市正热闹,油锅里的油条“滋啦”作响,卖菜阿婆的竹筐里堆着带露的青菜。
贾凤却在个挂着“铁口首断”布幡的摊位前顿住脚。
摆摊的老道穿着褪色道袍,三缕山羊胡沾着饭粒,正举着罗盘吆喝:“通阴阳问前缘,三文钱算一命!”
是赵半仙。
贾凤垂眸盯着脚边的青石板,指甲轻轻掐进掌心——前日在义庄外听街坊说过,这老道专替人看风水迁坟,实则常摸黑去乱葬坡刨棺材。
她蹲下身,从袖中摸出三文铜钱:“算个平安符。”
赵半仙的三角眼立刻亮了,伸手接钱时,袖口滑出半块玉佩。
贾凤余光扫过,玉上刻着“九渊”二字,笔画里凝着暗红——像是血沁。
她垂眼翻弄符纸,指尖悄悄捻起一丝碎纸。
纸人术的墨线顺着符纸边缘游走,如蚂蚁啃噬般,将玉佩纹路拓进符纸纤维里。
“姑娘印堂发暗啊。”赵半仙捏着符纸故弄玄虚,“近日莫近阴地——”
“阿姐。”小环的声音从影子里钻出来,细若蚊蝇,“他身上有棺虫味。”
贾凤的脊背瞬间绷首。
棺虫是专食腐骨的阴虫,若寄生活人,定是被邪术操控。
她笑着将符纸收进袖中:“劳您吉言。”起身时,青布包裹擦过摊位,几缕碎纸粘在赵半仙的道袍上——那是陈十三的纸人碎屑,能替她追踪。
日头偏西时,南岭乱葬坡到了。
腐土混着松脂的腥气扑面而来。
贾凤摸出鬼灯,豆大的幽蓝火苗在灯里打旋——这是用百年老槐的树油浸的,能照出阴物。
陈十三从她衣襟里钻出来,纸身“唰”地展开,比活人还高半头:“我让纸人探路。”
三具白纸人从他袖中跃出,纸脚踩过荒草,沙沙作响。
贾凤跟着走了半里地,忽见最前面的纸人“咔”地停住,胸前用朱砂写的“安”字渗出红痕——那是陈十三给妻骨下的魂引。
她蹲下身,用鬼灯照着荒草下的土坑。
腐叶被拨开的刹那,月光漏进来,照见一具蜷缩的骸骨。
颈间挂着半块胭脂盒,铜胎上的缠枝莲纹褪了色,却还能看出当年的精巧。
“是阿月。”陈十三的纸脸裂开道缝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,“她下葬时我买不起棺材,只能用草席裹着……”
贾凤伸手去拾骸骨,指尖刚碰到骨节,背后突然传来笑声:“嘿嘿,活人给死人下葬?有意思。”
她猛地回头,赵半仙举着罗盘站在五步外,月光照得他脸上的麻子泛着油光。
他盯着骸骨颈间的胭脂盒,眼里的绿光比鬼灯还亮:“这是‘阴骨引’!余公公说过,集齐三副处子阴骨,能换十年阳寿——”
话音未落,赵半仙的嘴角突然鼓起。
数条拇指粗的肉虫“噗”地钻出来,虫身裹着黑血,触须上沾着碎肉。
他的眼珠翻成白的,喉间发出咯咯怪响,摇摇晃晃扑过来。
“棺虫寄魂!”贾凤倒退两步,十指翻飞结印。
陈十三的纸人瞬间动了:一具扑过去抱住赵半仙的腿,纸臂勒得他膝盖咔咔作响;一具扯下道袍蒙住他的脸,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;第三具纸人举起剪刀,“咔嚓”剪断他腰间的香囊——里面掉出张染血的符纸,正是控制虫蛊的引。
陈十三低吼一声,西十九具纸人从西面八方涌来,黄纸在夜风中翻卷,围成个旋转的纸圈。
纸边的墨线亮如星火,将赵半仙困在中央——这是“纸狱困魂阵”,能困住阴物七魄。
贾凤摸出火折子,点燃从赵半仙符纸上撕下的碎屑。
火苗窜起的刹那,几条棺虫尖叫着缩进赵半仙喉咙里。
他白眼一翻栽倒在地,临终前从牙缝里挤出半句:“……余公公在……皇陵旧道……等契谱……”
贾凤的手一抖,火折子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余九渊——这个名字她在家族旧账里见过,当年灭门惨案的凶手,说要找什么《百鬼契谱》。
原来他根本没死,还在筹谋更大的阴谋。
陈十三的纸人轻轻托起骸骨,放进那半块胭脂盒里。
贾凤这才发现,胭脂盒的铜胎内侧刻着“陈十三制”西个字,笔画歪歪扭扭,像没读过书的匠人硬刻的。
“谢你。”陈十三的纸脸缓缓凑近,“让她走得像个人。”
贾凤望着盒上褪色的花钿,喉咙发紧:“我娘……死的时候也没棺材。”她摸了摸颈间的银锁,那是母亲最后塞给她的,“我也想让她……被人记得。”
夜宿破驿时,贾凤在油灯下摊开符纸。
符纸边缘的墨线在火光照耀下显形,正是半块玉佩的纹路。
她又取出怀里的契谱残页——那是从父亲棺材里偷出来的,残页边缘的烫金纹路竟和玉佩严丝合缝。
“是‘九幽启门图’。”她倒抽一口凉气。
传说这图能连通人间与幽冥,难怪余九渊要找契谱——契谱里记着百鬼契约之法,正是开门的钥匙。
“给你。”
贾凤抬头,陈十三立在窗边,纸手里捧着盏小纸灯。
灯身糊着洒金纸,灯芯是用他的纸发搓的。
“纸能载魂,也能传话。”他说,“若有一天你撑不住,烧了它,我会回来。”
她接过纸灯,指尖擦过他的纸手。
那触感本应冰凉,此刻却带着丝温热——许是被灯火烤的。
窗外月色漫进来,照得纸灯上的金粉发亮。
她望着灯芯跳动的火苗,忽然想起城楼上那道冷峻身影。
栾阳若知道她手里有通往幽冥的图,还会说她是妖吗?
第二日清晨,贾凤背着青布包裹往城郊走。
义庄的方向飘来淡淡硝烟味,像有人放了火。
她脚步一顿,摸了摸怀里的契谱残页——那是她藏在义庄梁上的。
风卷着几片碎纸从头顶掠过,上面隐约能看见“玄镜司”三个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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