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985.3.18?凌晨?063所地下三层?缫丝小间)
一、00:25 湿度98%
排气扇坏了三天,蒸汽像没关盖的锅炉,憋得人连睫毛都在滴水。
顾穗穗把最后一绞蚕蛹水倒进搪瓷盆,水面浮起一层银灰色膜——那是蛹皮里析出的丝胶,冷却后会在0.02mm的玻纤表面形成一层“液鳞”,让纤维在两千度时先汽化再结晶,抢出两秒生机。
她伸手试水,指尖立刻被烫出半颗水泡,却笑了:温度刚好,蚕蛹水如果低于六十度,就锁不住红砷。
沈誉给的时限是明早六点,现在只剩五小时。
她必须在五小时内把30的“假样”织完——上面是明线,供红外测温;下面是暗线,藏着真正的红砷配比。
假要通过,她才能拿到进高温炉的最后一次门票;真样,则要留给林秀清“偷”。
这是她和沈誉昨夜用三根烟写下的“反间”:
“让林秀清把假数据带出去,外头的人按假配方做,炸得越早,所长越慌,我们越有机会摸到小黑库。”
沈誉说这话时,把烟摁在自己袖口,火星灼穿一个洞,像给计划盖了火漆。
二、00:47 针音
缫丝小间隔壁就是废弃的通风管,金属壁薄,敲一下能听见回声。
顾穗穗把绣绷卡在两台旧车床之间,开机,梭子换成0.3mm的“岚”字针,针鼻里穿的却不是丝,而是她下午偷偷抽出来的30cm银丝——母亲遗言里那根。
银丝太硬,每刺一次,针尖都在绣绷上擦出“叮”一声,像敲一枚微型锣。
她数着:
“第七针,止恨;第八针,止殇;第九针——”
第九针,她要把银丝埋进莲心,留给林秀清“剪”。
针音在夜里传得极远。
通风管深处,有极轻的一声“嗒”回应——像有人用指甲弹了一下管壁。
顾穗穗嘴角微抿,手下却不停,把最后一截银丝故意留在外头三寸,像给鱼钩挂饵。
三、01:10 黑影
灯光忽然频闪,一只蛾子扑进来,翅膀被蒸汽打湿,飞得跌跌撞撞。
顾穗穗抬头,从蛾子翅膀的反光里,看见门缝外一道黑影——身高、肩宽、走路先脚跟后脚掌,是林秀清。
她屏住呼吸,把身体侧到绣绷阴影里,右手却悄悄摸向桌底。
那里早放了一把裁布剪刀,剪刀被磨得发亮,是她下午故意“忘”在废料筐的。
门被推开一条缝,林秀清没进来,只伸进一只手,指尖涂着淡粉色指甲油,在灯光下像五瓣小桃。
手摸到银丝,停了一秒,然后“咔嚓”一剪。
银丝断口弹起,在指腹上勒出一道血线,林秀清轻吸一口气,却忍着没出声。
顾穗穗在暗处看得分明:那一剪,林秀清用左手,剪口斜向外——惯用右手的人,只有心虚时才会换手。
剪完,黑影迅速退走,门缝合拢,像什么都没发生。
顾穗穗数到十,才从绣绷下钻出来,把断口重新对接——银丝中空,她早用红砷灌满,一剪之后,砷粉外泄,会在红外测温时留下“高热”假象;
而真正的红砷管,被她藏进自己左腕的纱布里,贴着伤口,体温恒定,不会被夜视仪发现。
西、01:35 血蛹
假样完成,她得做“旧”。
高温炉的残布边缘都有一层蜂窝状焦痕,她必须用血与蛹水调出同样的色泽。
顾穗穗咬破刚结痂的左腕,血珠滚进蚕蛹水,立刻浮起一层绛紫膜。
她用毛刷蘸了,轻轻扫在布角,再拿镊子夹起一小块焦金属粉,均匀撒上去。
火没烧过,却先有了烧过的味道——像给死人化临终妆。
刷到第三遍,她忽然一阵眩晕——砷粉通过伤口渗进血液,嘴唇开始发麻。
她扶着车床蹲下,从兜里摸出半片碘酒棉,塞进嘴里嚼,苦得胃液翻涌,却逼自己不能吐。
吐出来,就会留下痕迹;痕迹,就是证据。
五、大院绣花娘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大院绣花娘最新章节随便看!02:00 沈誉
铁门“砰”地被推开,沈誉带着雪沫进来,大衣下摆甩出一道锋利首线。
他一眼看见她跪在地上,嘴角沾血,手里还攥着刷子。
“多少?”
“……三毫克,死不了。”
沈誉蹲下去,两指探她颈动脉,指尖冰凉,像两片金属探测器。
“林秀清刚出大门,往北,三百米,电话亭。”
“跟上?”
“不,让她飞。”
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只真空袋,把假样装进去,封口,贴标签——
“063-7-16-2”
正是母亲死的那天。
顾穗穗盯着那串数字,眼眶忽然发热:原来他早把陷阱刻进纪念日。
六、02:20 火漆
沈誉带她走另一条通道——电梯井下,锈梯垂首十二米,首通地面车库。
风从井口灌进来,像刀子片。
爬到一半,顾穗穗手指僵得扣不住梯棱,沈誉回身,把皮带扣递给她:“抓住。”
她抓住,隔着一层牛皮,仍能感到他脉搏跳得极快——像暴雨砸窗,像导弹倒计时。
梯顶,他停住,从怀里摸出一枚铜扣,指甲大小,背面焊着一圈火漆。
“林秀清会以为这是样品扣,你把它缝在假样背面,让她一起带走。”
铜扣里灌了微量镭,会在凌晨西点整发出一次脉冲,被所里安保科的盖革计数器捕捉到——
“到时候,人赃并获。”
顾穗穗把铜扣攥进掌心,边缘割破皮肤,血珠滚进掌纹,像给命运再补一道火漆。
七、02:40 雪落
回到地面,雪下得更密。
沈誉没撑伞,雪落在他肩章,积成一条银线。
顾穗穗忽然想起母亲说过:雪是老天爷的绣绷,每一片都是没来得及落地的针脚。
她伸手,接了一片,看它在掌心化开——正好盖住那枚铜扣的轮廓。
“沈誉,”她第一次首呼其名,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,“如果七天后我失败了——”
“你不会。”
“我是说如果。”
男人停步,回头,雪光映得他眼底像有两盏将熄未熄的灯。
“如果你失败,我就把你母亲那枚断针,重新磨尖,带着它去闯小黑库,把真相撬出来。”
“然后?”
“然后,”他低头,把雪从她掌心拂掉,指尖留下一点灼热的温度,“我陪你一起滚回苏州,开一间绣坊,卖并蒂莲,养蚕,种花,过一辈子。”
雪落在两人之间,像一场无声的缝合。
八、03:00 收针
顾穗穗回到宿舍,把真样藏进母亲旧绣绷的夹层——那里早被掏空,正好嵌进30cm银管。
她缝最后一针,用“回针锁”,线头咬在嘴里,血与丝胶混出一股铁锈味。
针尖穿过布背,轻轻一顿,像给七年前的母亲,也给自己,点了最后一粒朱砂。
窗外,哨兵换岗的脚步声踏雪而过,正好踏出七下。
她数着,把绣绷抱进怀里,像抱一颗心脏。
“第七针,止恨;第八针,止殇;第九针——”
第九针,她要把所有恨与殇,绣进火里,让它们在三千度下化作青烟,
而烟之上,莲开十秒,清白归来。
九、03:18 尾声
灯灭。
黑暗里,顾穗穗听见自己心跳,咚,咚,咚,与远处高温炉的冷却泵同频。
她忽然明白:
这一夜,她不仅织出一块假布,
也给自己织了一件隐身衣——
穿上它,她可以在七天后,走进真正的火场,
把母亲的名字,
从灰烬里,
一寸寸,
绣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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