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985.3.18?夜?063所?档案楼回廊)
一、21:00?红外告警
档案楼没有窗,只有一条环形回廊,像一口深井。
顶灯年久失修,电压不稳,每隔七秒就闪一次——顾穗穗数过,那是导弹发射架回转一周的时间。
此刻,她抱着那只装有“假样”的真空袋,贴着墙根走。
袋口标签朝外,063-7-16-2,在灯下泛着冷白,像一排倒写的墓志铭。
她要去的地方是“红外室”——全所唯一一台AGA-780热像仪今晚开机,技术员请假,钥匙在林秀清手里。
她必须让假阳在热像仪里留下“高热”档案,林秀清才能放心把数据带出去。
这是她和沈誉的第二环:
“让敌人自己把炸弹抱进数据库。”
拐过弯,头顶摄像头红光一闪,像一颗提前引爆的火星。
顾穗穗侧身,把真空袋塞进大衣里,贴胸——心脏与铜扣之间,只隔一层布,她听见镭在血液里“嗒、嗒、嗒”地数秒。
二、21:15?钥匙环响
红外室门口,林秀清正低头开锁。
淡粉色指甲在铜钥匙上磕了一下,发出极轻的“叮”,像剪银丝那声。
顾穗穗屏住呼吸,退后半步,把自己藏进灯光闪灭的盲区。
门开,一股冷空气夹着显影液的味道涌出来。
林秀清没进屋,先左右看——动作标准,像训练过。
确定无人,她才闪身进去,门没关严,留一条两指宽的缝。
顾穗穗默数到七,跟上去。
鞋底是沈誉给的胶底军靴,踩水不响。
她蹲在门口,从缝里看见林秀清把一卷底片放进显影罐,动作极轻,却在关盖时用了右手——剪丝那天,她用的左手。
一个人只有在最放松的时候,才会用惯用手。
顾穗穗心里有了底:林秀清此刻,毫无防备。
三、21:22?假样入仓
她敲门,三声,一长两短——所里女工喊人打麻将的暗号。
林秀清瞬间抬头,眼神里的惊愕像碎玻璃,很快又收拢,弯成月牙:“顾同志?这么晚。”
顾穗穗把真空袋捧在胸前,微微喘:“假样织好了,沈处长让立刻归档,我怕明早排队。”
说着,把袋子递过去,指尖在标签上轻轻一刮——铜扣隔着真空膜,发出一声极细的“沙”,像蛇在蜕皮。
林秀清目光落在那串数字上,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,随即笑:“正好,热像仪刚预热,一起进去?”
“方便吗?”
“反正钥匙在我这儿。”
她转身,钥匙环在指间转了一圈,铜光闪成一枚小小的满月。
仪器舱里,AGA-780像一头蹲伏的黑豹,镜头通红。
顾穗穗把假样平铺在样品台,30,莲纹朝外,莲心那截断银丝被火漆固定,在红外线下呈一条亮得刺目的白线——
那是砷粉与镭共同伪造的“高热集中”,温度显示:237℃,比背景高17℃。
林秀清盯着屏幕,嘴角不自觉上扬,像赌徒摸到最后一章底牌。
“记录完毕?”顾穗穗问。
“完毕。”
“那麻烦林翻译签字。”
她递过记录表,指尖在纸角轻轻一捻——那里早用碘酒写了一行隐字,高温下才会显影:
“D-7-16-2,假。”
林秀清毫无察觉,龙飞凤舞签下名字,日期:1985.3.18。
西、21:40?绣纹反套
出红外室,林秀清主动提出:“我顺路送你回宿舍。”
顾穗穗没拒绝。
回廊灯依旧七秒一闪,两人影子时而重叠,时而分开,像一段不合拍的双人舞。
作者“巴书法”推荐阅读《大院绣花娘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走到楼梯口,顾穗穗忽然停下,从兜里掏出一块掌心大的白绢:“对了,今天织样剩的边角,林翻译若不嫌弃,拿去擦镜头。”
白绢上绣着一朵并蒂莲,莲心用回针锁,莲瓣却用散套针——针脚看似随意,实则拼成一行微码:
“063-7-16-2,假。”
林秀清笑着接过,随手塞进大衣口袋,指甲在布面上一刮,散套针脚被勾松,微码瞬间碎成无意义的线头。
她以为销毁了证据,却不知那些碎线,会在二十西小时后,被沈誉用扫描电镜重新拼回——
像把凶手撕碎的遗嘱,再一针一线绣成绞索。
五、22:00?男澡堂蒸汽
送完林秀清,顾穗穗绕到锅炉房后门。
沈誉在等她,身上只穿白衬衫,袖口卷到小臂,旧疤被蒸汽熏得发红,像一条苏醒的蜈蚣。
“得手?”
“嗯,签字,指纹,红外记录,全了。”
“下一步?”
“等她自己把炸弹点着。”
沈誉点头,从兜里摸出一包压缩饼干,掰一半递给她:“补充血糖,砷粉不是糖。”
顾穗穗接过,指尖碰到他掌心——那里也有一颗新灼的水泡,是下午帮她调蚕蛹水时被蒸汽烫的。
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:绣郎与绣娘,最难的不是同针,是同藤。
六、22:20?密码本
回到宿舍,顾穗穗把门反锁,从床底拖出一只脸盆——里面泡着林秀清上周丢掉的旧毛巾。
毛巾角用红线缝了一枚小小的“□”,是林秀清的习惯:每次发报完毕,都在毛巾上缝一方框,代表“电文己清”。
她拆下红线,在水盆里浸了碘酒,线条慢慢显影——
是一组五位数字:
“7-16-2-3-0”
正是母亲死的那天,倒过来。
顾穗穗把数字抄在绣绷边缘,用“锁链绣”封住,像给一条未出世的毒蛇,缝上眼睛。
明天,这条蛇会跟着林秀清,爬进电台,爬出高墙,
再爬回来,咬断主人的喉咙。
七、22:40?雪再落
窗外雪大了,扑在玻璃上,沙沙,像无数细针落地。
顾穗穗推开一条缝,冷风灌进来,带着远处试车台的汽油味。
她忽然想起,七岁那年,母亲第一次教她并蒂莲:
“莲要并蒂,是因为火里也要成双,一个被烧,一个作证。”
那时她不懂,此刻懂了——
母亲把“作证”的那一半,绣进了银丝;
她把“被烧”的那一半,今晚交给林秀清。
雪落在她睫毛,化得很快,像替谁流的泪。
她伸手,把雪水抹在绣绷上,莲纹瞬间暗了一圈,
像一枚隐形印章,
盖在明天的口供上,
也盖在七天后即将升空的火舌上。
八、23:00?尾声
灯灭,宿舍沉入黑暗。
顾穗穗把绣绷抱进怀里,像抱一颗定时炸弹——
爆炸时间:二十西小时后;
爆炸地点:所长办公室;
爆炸方式:
一针,
一线,
一声七秒之外的心跳。
她在黑暗里轻声说:
“林翻译,晚安。”
“愿你今晚睡得安稳,梦里有火,有莲,有剪不断的银丝。”
“明天醒来,你会发现——”
“你偷走的,不是一块布,”
“是一封遗书,”
“而我,”
“是递纸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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