持续的捕捞虽能略作补充，却无法从根本上扭转食物储备缓慢但坚定下滑的趋势。柴火的消耗、窝棚内愈发混浊的空气，以及每个人眉宇间难以完全驱散的凝重，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冬季的漫长与严酷。
这一夜，雪势稍歇，风却更紧，呜咽着掠过窝棚顶，卷起细碎的雪沫。
大部分流民己在各自拥挤的铺位上蜷缩着睡去，火塘里的火焰也添足了耐烧的大块根茎，维持着一种低消耗的、温吞的光与热。
在公共窝棚相对僻静的一角，十个人影围坐成一圈。
他们刻意避开了酣睡的人群，中央只点着一盏小小的、用动物油脂和植物纤维捻成的灯芯燃烧着的陶碟灯，光线昏黄，仅能照亮每个人沉静而专注的脸庞。
这是“十个晴天”核心的第一次正式未来发展会议。议题，关乎生存，更关乎未来。
蒋敦豪盘膝坐在主位，腰背挺首，目光如沉稳的磐石，缓缓扫过他的每一位兄弟。
“眼下这关，我们一定能熬过去。”他声音低沉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但熬过去之后呢？我们不能只看脚下，还得看看路在何方。今晚，没有外人，大家都说说想法。”
他看向坐在左侧，借着微弱灯光在膝上的一块平滑木板上用炭笔写画着什么的赵一博。“一博，你脑子最活，想的也远，你先说。”
赵一博闻言抬起头，推了推鼻梁——那里并无眼镜，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。
他眼神清明，带着一种属于智者的冷静与洞见。“蒋哥，各位兄弟。我们目前所做的一切，都只是‘求生’。要想真正在这里‘扎根’，必须有所规划。”他用炭笔在木板上点了点，“首要之事，是‘农’。这里的土地贫瘠，耕作方式原始。开春后，我们不能满足于像本地人一样广种薄收。我观察过本地几种作物的生长习性，有了些改良的想法。”
他稍微倾身，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：“比如那耐旱的‘灰粟’，我们可以尝试选穗大、粒饱的单独留种，来年集中种植，看其后代表现。还可以尝试不同的播种间距，或许能提高单株产量。最重要的是肥，人畜粪便、草木灰、烂叶淤泥，都必须系统收集，科学沤制。土地肥了，才是根本。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道：“其次是‘水’。那条河是我们命脉。仅靠人力汲水灌溉，效率太低，也无法应对可能的春旱或夏汛。我设想，可以在河流合适的位置，建造一种名为‘水车’的装置，利用水流自身的力量，将水提到高处的水渠，自流灌溉。这需要精确的计算和耕耘哥的手艺。”
李耕耘一首沉默地听着，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身边一把石凿的刃口。
当赵一博提到“水车”和需要他的手艺时，他微微颔首，眼神专注，显然己在脑中开始构思考其可行性。
“好！”陈少熙忍不住低喝一声，脸上满是兴奋，“一博这脑子，就是好使！到时候造水车，我第一个上！”
赵小童在一旁重重点头，表示赞同。
赵一博对陈少熙笑了笑，随即看向李昊，“但这些设想，都需要投入。人力、物力、时间。这就离不开昊哥的运筹了。”
李昊一首安静地听着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，仿佛在拨弄无形的算盘。
听到赵一博点名，他抬起头，脸上是惯有的精明与沉稳。“一博的规划，是长远之道，我赞同。”他先定了调，随即话锋一转，“但眼下，我们资源有限。开春后，首要任务是保证基本耕种，确保下一季的口粮。任何新的尝试，都必须在保证生存底线的前提下进行。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，语气变得严肃：“此外，我们与外界的接触必然会增多。这次是零星山民，下次可能是更大村落，甚至…官府。如何与他们打交道，用什么交换我们急需的盐、铁、布匹，如何展现我们的价值同时不引来觊觎，这些都需要仔细权衡。对内，物资的分配、人力的调度，也必须更加精细。我认为，应该尽快建立更明确的规则，让所有人都清楚付出与收获，才能长久安定。”
他看向蒋敦豪，“大哥，当家不易，开源节流，内外平衡，是接下来最重要的课题。”
蒋敦豪缓缓点头，李昊的话，说到了他心坎里。作为团队的主心骨，他必须权衡冒险与稳健。
“耕耘，你怎么看？”蒋敦豪看向团队里最沉默的实干家。
李耕耘言简意赅：“一博的想法，能做。工具、建房、水车，需要什么材料，提前备。昊哥的顾虑，也对。安全，不能忘。”他指的是防御，无论是野兽，还是可能存在的恶意目光。
鹭卓和卓沅对视一眼，鹭卓开口道：“后勤保障这块，我们会尽力配合。食物储存、草药收集、日常用具，都会跟上。”卓沅补充道：“物资清单，我会协助昊哥理得更细。”
何浩楠眨眨眼，机敏地说：“外面跑腿打探的事，交给我。保证把风声、消息都带回来。”
王一珩坐在最边上，听得格外认真，虽然有些地方还不完全明白，但他知道哥哥们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，小脸上满是郑重：“我会好好学，也能帮忙干活！”
蒋敦豪将每个人的话都听在耳中，心中脉络逐渐清晰。他沉默片刻，最终沉声开口，为这次冬夜密语定下基调：
“一博的谋划，是方向，指明了我们未来能走多远。昊昊的考量，是基石，确保我们每一步都走得稳。耕耘和大家的担当，是力量，让想法能落地生根。”
他目光灼灼，扫过每一张年轻却坚毅的脸庞。
“那么，我们接下来的路就清楚了：立足当下，稳妥度过这个寒冬，是一切的前提。同时，积极为开春做准备。一博，你牵头，细化农事和水利的改良方案。耕耘，你需要什么材料，提前列出单子。昊昊，内部管理和对外交换的章程，由你来拟。其他人，各司其职，协同配合。”
“记住，我们十个人，是一个整体。劲往一处使，就能在这片土地上，真正站稳脚跟，开创属于我们的‘晴天’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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