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文留下的那张便签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得李慕白坐立不安。他知道，这是通往更广阔舞台的敲门砖，必须牢牢抓住。
他没有立刻打电话，而是先做足了功课。这个“大学生影像节”虽然是个新生的民间电影节，但主办方背景不俗，评审团里也有几位颇具声望的评论家和独立制片人，以鼓励先锋、实验性作品著称。姜文的推荐，无疑是一张分量极重的“保荐书”。
精心准备了一番说辞，李慕白拨通了那个号码。接电话的是影像节的秘书长，一位声音温和但透着精明的中年女性。对方显然己经从姜文那里听说了《鬼影实录》，对李慕白的来电并不意外，简单沟通后，便让他按要求寄送报名材料和录像带。
接下来便是焦灼的等待。期间，那台寻呼机依旧响个不停，但李慕白一概不予理会，他的全部心思都系在了影像节上。
迪丽热巴看着李慕白时而亢奋、时而忧虑的状态，忍不住问：“李导，要是……没选上怎么办？”
李慕白深吸一口气，看着窗外：“没选上，就再想别的办法。但热巴，我有预感，我们的运气，来了。”
一周后，通知来了。《鬼影实录》成功入围“大学生影像节”主竞赛单元，并被安排在闭幕式前夜作为“特别展映”影片放映！
消息传来，李慕白和迪丽热巴在出租屋里兴奋地差点把天花板掀翻。
“成了！热巴！我们成了！”李慕白抱着迪丽热巴转了好几个圈，首到两人都晕头转向才停下。迪丽热巴脸蛋红扑扑的，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光。
影像节展映那天，李慕白和迪丽热巴都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行头（虽然依旧朴素），早早来到了现场。能容纳几百人的放映厅座无虚席，气氛比电影学院那次还要热烈。当灯光暗下，电影开始，那种熟悉的、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再次笼罩了整个影厅。
这一次，观众的层次更高，反应也更为克制，但李慕白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传来的倒吸冷气声，以及影片结束后，那持久而热烈的、带着思考的掌声。
放映结束后的交流环节，几位评审和影评人对《鬼影实录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，问题一个接一个，从创作理念到拍摄手法。李慕白侃侃而谈，将“伪纪录片”、“心理恐怖”、“真实感营造”等概念讲得头头是道，虽然有些名词在这个年代还略显超前，但配合着影片本身的质量，足以让人信服。
迪丽热巴站在他身边，虽然话不多，但落落大方，美貌与灵气并存，也吸引了不少关注的目光。
就在交流环节接近尾声时，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：“哟，挺热闹啊！”
众人回头，只见姜文穿着一件皮夹克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，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、有点痞又有点深意的笑容。
组委会的人连忙迎了上去。姜文随意地摆了摆手，径首走到台前，目光扫过李慕白和迪丽热巴，最后落在李慕白身上。
“小子，没给我丢人。片子放得不错，话也说得挺圆乎。”
李慕白赶紧上前：“姜老师，您怎么来了？”
“顺路，看看你小子有没有怯场。”姜文哈哈一笑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然后转向在场的媒体和评审，“这片子，我提前看过。说实话，技术糙得很，演员也嫩。”
他这话一出，现场气氛微微有些凝滞。迪丽热巴更是紧张地抿住了唇。
但姜文话锋一转，声音提高了几分：“但是！这片子有股子劲儿！一股子不管不顾、就想把心里那点玩意儿捣鼓出来的愣头青的劲儿！电影这东西，有时候就需要这种劲儿！技术可以学，明星可以造，但这股子真心实意的‘生猛’，难得！”
他这一番话，如同给《鬼影实录》盖棺定论，瞬间拔高了电影的格调。在场的媒体记者纷纷记录，评审们也若有所思地点头。
交流环节在姜文带来的高潮中结束。人群逐渐散去，姜文对李慕白招了招手：“走，小子，还没吃晚饭吧？带上你这小女主角，找个地方涮肉去！我请客！”
李慕白受宠若惊，连忙拉着迪丽热巴跟上。
三人也没去什么大饭店，就在附近找了一家烟火气十足的铜锅涮肉馆。热腾腾的铜锅，翻滚的羊肉，几瓶燕京啤酒下肚，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。
姜文显然很欣赏李慕白这种“野路子”出身的闯劲和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。他喝着啤酒，嚼着糖蒜，听着李慕白描绘他那个“星辰影业”的宏伟蓝图，时不时插话点评几句，言辞犀利，却又往往切中要害。
“成立公司，光靠你一个人琢磨不行。得有人，有靠谱的团队。”
“签导演？眼光要毒！不光看技术，得看有没有自己那套东西。”
“这小丫头，”他指了指安静涮肉的迪丽热巴，“是个好苗子，但你得给她找好路，别浪费了。”
李慕白虚心听着，这些都是金玉良言。他也借着酒意，大胆地问了一些关于电影创作、行业现状的问题。姜文心情似乎很好，也是有问必答，偶尔还会蹦出几句充满哲思和锋芒的“姜氏语录”，听得李慕白和迪丽热巴一愣一愣的。
酒过三巡，姜文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稚嫩却眼神明亮、野心勃勃的年轻人，以及他身边那个纯净得如同水晶般的女孩，忽然感慨了一句：
“小子，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你一把吗？”
李慕白放下筷子，认真地看着他。
“因为我从你身上，看到了我年轻时候那点影子。”姜文灌了一口啤酒，“也是这么天不怕地不怕，觉得老子拍的东西就是天下第一。这股子劲儿，别丢了。这圈子，混久了，容易把这点劲儿给磨没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看着李慕白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：“我看你小子挺对我脾气，要不，咱们论个忘年交？以后有事，可以来找我。当然，找我骂你也有可能。”
李慕白心脏猛地一跳！姜文的“忘年交”！这可不是简单的赏识，这几乎是一种认可和庇护！他立刻端起酒杯，站起身，恭敬地说：“姜老师，您这话，我李慕白记心里了！以后肯定少不得麻烦您，也随时欢迎您来骂醒我！我敬您！”
迪丽热巴也赶紧端起饮料杯站了起来。
“行了，坐下坐下，搞得跟拜码头似的。”姜文笑着和他碰了杯，一饮而尽。
这顿涮肉，吃掉了陌生和隔阂，也吃出了一段日后对李慕白影响深远的、亦师亦友的特殊关系。
离开饭馆，走在1998年北平夜晚的街头，凉风吹散了些许酒意。李慕白看着身边因为兴奋和微醺而脸蛋更显红润的迪丽热巴，又回想刚才姜文的话，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。
“热巴，看到了吗？连姜文老师都跟我们一桌涮肉了！这说明什么？说明咱们的路，走对了！”
迪丽热巴用力点头，眼中满是信任和憧憬。
李慕白知道，影像节的展映只是一个开始。有了姜文这份“忘年交”的情谊，他的星辰影业，算是真正在这潭深水中，投下了一颗不小的石子，涟漪，必将扩散得更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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