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宁云锦的供应危机虽暂时解除,却像一记警钟,在谢棠心中长鸣。她深知,将命脉系于单一渠道,无异于悬崖行走。阿芸的蜀地之行,因此被赋予了更重的分量。
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。宫绣订单在囤积的苏杭绸缎支撑下稳步推进,但谢棠清楚,这非长久之计。她一边督促绣娘们精益求精,一边密切关注着南方的消息,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。
一个月后,风尘仆仆的阿芸终于回来了。她带回来的,不仅是满身疲惫,更有令人振奋的消息。
“东家!成了!”阿芸顾不上喝口水,兴奋地汇报,“蜀地‘天工坊’的罗掌事,看了咱们的图样和定金,又听了我说的合作方式,斟酌再三,最终答应了!他们愿意定期为我们提供特定纹样的蜀锦,价格虽比江宁云锦略高,但答应首批货物可延后付款,以观后效!”
天工坊是蜀地最有名的织造工坊之一,以织造技艺精湛、纹样古朴华丽著称,其产品多为贡品,极少流入民间。能与天工坊搭上线,实属意外之喜。
“太好了!”周娘子激动地拍手,“阿芸,你可是立了大功了!”
谢棠心中一块大石落地,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意。她仔细询问了合作的细节,阿芸一一禀报。原来,天工坊近年来也试图开拓高端民间市场,但苦于对北方乃至海外审美偏好不甚了解,锦棠阁主动寻求合作,并提供设计图样,正中了他们下怀。而谢棠提出的“延后付款”条件,也显示了足够的诚意,打消了对方的最后一丝疑虑。
“首批蜀锦样品也己随船运回,不日即可抵达。”阿芸补充道。
数日后,第一批蜀锦样品送到了锦棠阁。打开包装的瞬间,就连见惯了顶级绸缎的谢棠,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。
不同于云锦的璀璨夺目、富贵逼人,蜀锦色泽浓丽厚重,织纹紧密细腻,图案多取材于自然花鸟、神话传说,带着一种古朴神秘、沉静内敛的美。尤其是其中一匹“凤穿牡丹”纹样的锦缎,在深青底子上以金线、彩线织就繁复图案,光华流转却不刺目,雍容华贵,气度非凡。
“这蜀锦……别有一番韵味!”周娘子抚摸着锦缎,爱不释手。
谢棠当即决定,利用这批蜀锦,制作一个小的“蜀韵”系列,与原有的“锦绣山河”和海外“丝路梵音”系列区分开来,主打国内市场,目标客户是那些追求独特品味、不喜流俗的文人雅士和世家贵妇。
她亲自设计了数幅以蜀地风光、三星堆神秘文化为蓝本的绣画图样,充分利用蜀锦本身古朴华丽的纹理作为背景或局部点缀,刺绣手法则融合蜀绣的细腻针法与她自创的“影光”技巧,使作品既有浓郁的巴蜀地域特色,又不失现代审美意趣。
“蜀韵”系列一经推出,果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。其独特的风格和顶级的用料,迅速吸引了一批追求个性的高端客户,订单纷至沓来。锦棠阁的产品线更加丰富多元,抗风险能力也大大增强。
然而,就在锦棠阁因蜀锦的到来而焕发新的生机时,谢棠派出的内部稽查,也终于有了结果。
证据指向了一名半年前入阁、表现一首勤恳老实的绣娘,姓王。稽查小组在她家中搜出了数张被临摹的、锦棠阁早期未加密的“锦绣山河”系列图样残稿,以及一笔来源不明、数额不小的银钱。
面对确凿证据,王绣娘面如死灰,瘫倒在地,最终供认不讳。是彩云坊的人暗中找到她,许以重利,让她窃取图样。她一时鬼迷心窍,想着那些是早期图样,东家未必重视,便铤而走险。
谢棠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绣娘,心中并无多少愤怒,只有一片冰凉的失望。她自问待阁中众人不薄,工钱、待遇皆是行业顶尖,却依旧抵不过外界的诱惑。
她按阁规处置了王绣娘,将其逐出锦棠阁,并通报行会,永不录用。同时,她也借此机会,再次严肃了阁内规矩,加强了图样管理和保密措施。
内鬼揪出,仿品源头被斩断,彩云坊很快便支撑不下去,关门大吉。这场持续数月的仿品风波,终于彻底平息。
就在一切似乎都走上正轨之时,端贵妃宫中的第一批定制绣品,也到了交付之期。
谢棠亲自带着精心包装好的绣品入宫。穿过重重宫阙,行走在寂静无声的宫道上,她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、压抑而威严的气息。
在端贵妃所居的长春宫偏殿,她见到了那位传闻中性喜风雅的贵妃娘娘。端贵妃年纪不过二十许,容貌明媚,气质清华,确与宫中其他浓妆艳饰的妃嫔不同。她仔细查验了送来的绣品,尤其是那架作为“敲门砖”的《瑶台仙韵》插屏,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。
“谢大家的巧思与技艺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端贵妃声音柔和,却自带威仪,“这云雾的处理,仙子的神态,尤其是这缀珠之法,可谓画龙点睛。”
“娘娘谬赞,民女愧不敢当。”谢棠垂首恭谨回应。
端贵妃放下绣品,目光落在谢棠身上,带着一丝探究:“本宫听闻,你与江宁织造,似乎也有些往来?”
谢棠心中微凛,知道这是宫中对自己背景的例行查问,亦是对她与李太监之间龃龉的隐约敲打。她谨慎答道:“回娘娘,锦棠阁确与江宁织造孙管事有些图样上的往来切磋,承蒙孙管事不弃,指点良多。”她绝口不提原料供应之事,更不涉及任何权势纠葛。
端贵妃闻言,微微一笑,不再深究,转而问了些刺绣技法上的问题,谢棠皆一一得体应答。
气氛看似融洽,谢棠却丝毫不敢放松。她知道,在这深宫之中,一言一行皆需谨慎。
交割完毕,谢棠告退而出。走出长春宫的那一刻,她才感觉后背己被冷汗微微浸湿。与宫廷打交道,每一步都如履薄冰。
回到锦棠阁,她立刻投入到新一轮的工作中。宫中的认可带来了巨大的声望,也带来了更多的关注与潜在的危机。她必须让锦棠阁变得更加强大,才能在这风云变幻的世道中,真正站稳脚跟。
她开始着手规划明年的事务:进一步扩大蜀锦的采购与创作,尝试将蜀锦与海外订单结合;培养更多的核心绣娘,建立更完善的人才梯队;甚至开始考虑,是否在江南或蜀地开设分号……
她的目光,己经越过了京城的城墙,投向了更远的地方。
而裴瑾,自那次买画之后,并未再出现。那幅《寒江独钓图》仿佛只是一个插曲。但他带来的那份无形的压力,以及可能在云锦危机中暗中相助的猜测,却像一抹淡淡的影子,留在了谢棠的心间,难以彻底拂去。
她与他,仿佛两条曾经交汇又分离的线,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,看似再无瓜葛,却总有一些无形的力量,在暗处悄然牵引,不知下一次交汇,会在何时,何种光景之下。
锦棠阁的锦绣华章,仍在继续谱写。而命运的丝线,依旧在看不见的地方,悄然编织着未来的图案。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假千金她不想干了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8AYC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