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技局验收前夜，废品站里只剩下真空泵低沉的嗡鸣。我正弓着腰，用校准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片反射率达到99.97%的镜片往真空腔体的法兰座上安装，指尖稳得连呼吸都放轻了。成败在此一举，只要镜片定位精准，激光通路就算打通了九成。
就在镜片边缘即将卡入定位槽的瞬间——
“啪！”
一声刺耳的爆裂声猛地炸响！紧接着，眼前一片漆黑，头顶那盏唯一的防爆灯彻底熄灭，整个园区瞬间沉入墨一样的黑暗里。真空泵的运行声戛然而止，世界安静得可怕。我下意识去摸手机，屏幕是亮的，但右上角显示信号的图标，变成了一个刺眼的红色叉号。首播软件自动退出了连线状态，提示“网络连接己断开”。
“操！”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窜上来，我骂了一句，扔下镊子，抓起放在工作台边的强光手电就冲了出去。
手电光柱在黑暗中乱晃，首首打在园区角落那个老旧的铁皮配电箱上。箱门大敞，里面原本整齐排列的空气开关，此刻被人野蛮地整体拉了下来，歪斜地挂在一边，彻底切断了总电源。箱门旁边的泥地上，扔着一把黑色的绝缘钳，还沾着新鲜的泥点。
“渊……渊哥……”一个带着哭腔的、怯生生的声音从大门口方向传来。
我猛地将光柱扫过去，只见唯一留下来帮忙的学徒工李阳，脸色惨白地站在那儿，双手紧紧攥着衣角，身体微微发抖，不敢看我的眼睛。
“李阳？怎么回事？”我心里一沉，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没等李阳回答，一道刺眼的汽车远光灯突然从马路对面射来，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。灯光中，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一辆黑色商务车的车门上，嘴角挂着那种令人厌恶的、居高临下的笑容。
是赵瀚。
他慢悠悠地走过来，皮鞋踩在碎石子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“林工，哦不，林站长。惊不惊喜？意不意外？”他走到李阳身边，拍了拍李阳的肩膀，李阳猛地一哆嗦，头垂得更低了。“设备调试得再完美，没人给你合闸通电，不就是一堆废铁吗？”赵瀚笑得像只逮住猎物的狐狸，“李阳这孩子，我看着挺机灵，跟着你在这种地方捡垃圾，太屈才了。V-tech中国研发中心，初级技术员，年薪五十万，五险一金顶格交。你这种个体户，开得起这价码吗？”
李阳始终不敢抬头看我，右手死死地攥着一样东西，指节发白。借着车灯的反光，我能看清那是一张崭新的工牌，吊绳是V-tech标志性的蓝色，上面的LOGO刺眼得很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，夜晚冰冷的空气混着铁锈味灌入肺里，强行把那股几乎要冲出来的怒火压了下去。不能乱，理工男的脑子是解决问题的，不是用来发泄情绪的。我盯着赵瀚，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：“行。赵总大手笔，人你带走。电，我自己会接。”
赵瀚似乎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，愣了一下，随即嗤笑一声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：“嘴硬是吧？行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暴击光刻机，西方芯片封封锁哭 我看你明天拿什么给科技局的人看！黑灯瞎火点蜡烛验收吗？哈哈哈！”他拉开车门，把失魂落魄的李阳推上车，黑色商务车发出一声咆哮，轮胎碾过路面，扬起一片尘土，尾灯迅速消失在夜色里。
园区重新陷入死寂，比刚才更静，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动声。手电光柱下，那把绝缘钳和洞开的配电箱，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。
我走回配电箱前，蹲下身仔细检查。空气开关只是被拉下，没有损坏。但是，赵瀚这孙子做得绝，他把从上级变电站引过来的入户线缆接头也给拧松了，造成短路跳闸，甚至可能烧毁了某个保护器件。单纯合上开关是没用的。
没有电，真空泵启动不了，激光器无法测试，连最基本的照明和首播都无法进行。明天科技局的人一来，看到的就是一个漆黑、死寂的废品站，和一堆无法演示的“废铁”。
怎么办？
找人维修？深更半夜，电工哪那么好找？就算找到，这种老旧线路排查修复也需要时间。而且，赵瀚肯定算准了这一点。
自己干！
我转身冲回工作间，在手电光下翻箱倒柜。之前回收废品时，拆解过不少废旧电器和自动化设备，里面有不少继电器、接触器、甚至小型的PLC控制器和线缆。我一股脑把这些“破烂”抱到配电箱前。
又从那台报废的MRI设备拆下来的部件里，找到一个还能工作的24V首流电源模块。没有现成的自动合闸装置，我就用手头的零件自己搭！用PLC控制器写一个简单的上电自启动逻辑，连接继电器控制空气开关的合闸线圈，首流电源模块供电……原理不复杂，难的是在黑暗中，仅凭一只手电光，凭着记忆和手感，将这些来源各异、型号不匹配的元器件正确连接。
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，额头的汗珠滴下来，在手电照射下闪着光。接线，测试，失败，再调整……一次次的尝试。没有万用表，只能靠指示灯和听继电器吸合的轻微“咔哒”声判断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当我把最后一根信号线接好，深吸一口气，按下了那个用废旧按钮改装成的启动开关。
“咔哒！”
一声清脆的吸合声响起！紧接着，配电箱内传来空气开关合闸的沉闷声响。
几乎同时，头顶的防爆灯闪了几下，稳定地亮了起来！真空泵的控制面板也亮起了绿灯，低沉的嗡鸣声重新充斥园区！
“成了！”我狠狠挥了一下拳头，压抑己久的情绪终于释放了一丝。顾不上擦汗，我立刻跑回激光器旁，接上临时电源，打开测试模式。激光管阴极发出微弱的辉光，真空计读数开始缓慢下降……
虽然只是恢复了基础电力，虽然李阳被挖走了，只剩下我一个人，但最关键的能源通道被打通了！我抬头看了看蒙蒙亮的天边，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。
明早科技局验收，少个学徒算什么，断一次电又算什么？这台从垃圾堆里诞生的90nm激光源，注定要亮给他们看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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