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晓月抱着那坛新酿的“青竹醉”,脚步轻快地往后院外的小山林走去。初夏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,拂过她的面颊,暂时吹散了盘算酒水成本的思绪。那“流星”坠落的方向她很熟,是她偶尔偷闲,去采摘些野莓、山菌的“秘密基地”。
“可千万别是哪个修士斗法,把什么法宝或者……人给打下来了。”她心里嘀咕着,一丝不安掠过心头。在这修仙界,看热闹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。理智告诉她应该转身回店,关紧门窗。但那份属于现代灵魂的好奇心,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引,让她还是迈开了步子。
越往林子深处走,空气中那股异样感就越发明显。不再是单纯的焦糊味,更夹杂着一种……仿佛空间被强行撕裂后残留的、极细微的刺痛感,以及一种沉甸甸的、让灵魂都感到压抑的威势。林晓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,她放轻脚步,像只警惕的小鹿,拨开了最后一丛茂密的荆棘。
眼前的情形让她呼吸一窒。
原本草木丰茂的林间空地,此刻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掌拍过,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浅坑,边缘的土壤和岩石呈现出诡异的琉璃化质感。坑中心,躺着一个人。
一个即使浑身染血、狼狈不堪,也依旧无法掩盖其绝世风华的……女人。
墨色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,即便沾满了尘土与枯叶,依旧在透过林隙的斑驳光线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。她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宛如极品灵玉雕琢,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,只是那紧蹙的眉宇间,凝着一股化不开的、仿佛与生俱来的倨傲与戾气。她双眼紧闭,长睫如蝶翼般脆弱地覆盖着,但即便是在昏迷中,那周身散发出的、极淡却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,依旧让林晓月感到一阵腿软。
就像无意中闯入了沉睡巨龙的巢穴,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。
“麻烦了……天大的麻烦……”林晓月心里警铃大作。这女人的存在本身,就是“危险”二字的具象化。她身上的伤口绝非寻常,那残留的能量气息,比她感受过的任何筑基、甚至金丹修士都要恐怖千百倍。救她?很可能下一秒就被她无意识散发的力量碾碎,或者被她苏醒后的第一反应当成蝼蚁抹杀。更别提可能随之而来的追兵了。
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在她脑中尖啸:转身!离开!忘记你看到的一切!
可是……
她的目光落在女人微微起伏、却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胸膛上,落在那些深可见骨、依旧在缓慢渗着奇异金色血液的伤口上。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孤寂感,莫名地击中了她。她想起了自己刚穿越来时,躺在冰冷床板上,面对陌生世界的茫然与恐惧。
“见死不救……晚上会做噩梦的吧?”她低声自语,像是在说服自己。她那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善良,在此刻显得如此固执而“愚蠢”。
挣扎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,林晓月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:“算了!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!开酒楼还怕大胃王吗?先救了再说,医药费、住宿费、精神损失费……以后都得跟她算清楚!”
她给自己找了个看似精明的理由,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,快步上前。她不敢轻易触碰,先是小心翼翼地观察,确认对方确实昏迷不醒,气息微弱到了极点。她尝试着调动体内那微乎其微的灵力去感知,却如同泥牛入海,只感到一片深不可测、混乱而强大的能量漩涡。
“得先处理伤口,不然光是流血就得……”林晓月不再犹豫,转身飞快跑回酒楼。
她取来了自己备用的清水(用微薄灵力净化过)、最干净的棉布,以及她根据前世知识和本地草药,反复试验才弄出来的、对普通皮肉伤有不错效果的“晓月金疮药”。回到坑边,她动作尽可能轻柔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迹。那些伤口触目惊心,边缘泛着诡异的焦黑或冰霜痕迹,显然不是普通兵器或法术所为。她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的皮肤,那触感冰凉细腻,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。
每一下触碰,都让林晓月的心跳漏掉一拍,生怕下一刻那双眼睛就会猛然睁开。
好不容易包扎完毕,虽然手法粗糙,但至少止住了表面流血。看着昏迷不醒的女人,林晓月再次犯难。最终,她还是咬咬牙,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,连抱带拖,才将这个气场强大、身材也比她高挑的女人弄回了酒楼后院。她没敢安置在自己房间,而是收拾出了隔壁那间堆放杂物的空房,将自己床上备用的、洗得发白的被褥铺了上去。
接下来的日子,林晓月的生活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的平静湖面,漾开了一圈圈涟漪,中心却潜藏着巨大的暗流。
她依旧是天不亮就起床,打扫庭院,擦拭桌椅,准备食材。清晨的阳光洒在“悦来酒家”的招牌上,她脸上挂着元气满满的笑容,迎接第一批熟客。
“张大哥,今天气色不错啊!刚出笼的灵麦包子,给您留了两个肉馅儿的!”
“李婶,您要的灵米粥和爽口小菜,一首温着呢,这就给您盛!”
“王仙师,早啊!新到的‘清心露’口感更醇了,昨日刘道友还说饮后打坐时灵台清明了不少,您要不要带一壶试试?”
她的酒楼,在她的用心经营下,如同寒冬过后悄然抽芽的藤蔓,慢慢焕发出生机。那几道她精心研制的、蕴含微薄灵气却滋味绝佳的“特色菜”,如用小火慢炖、汤汁乳白的“蕴灵鸡汤”,以及用特殊手法锁住食材灵气与鲜味的“活血小炒肉”,渐渐有了口碑。她提出的“店内禁武”规矩,也因为她几次不卑不亢地调解了低阶修士因口角引发的争执,而在这条街上初步立住了脚——至少,没人愿意轻易得罪这个笑起来很好看、做事却颇有章法,似乎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背景的老板娘。
但只有林晓月自己知道,这份平静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忐忑。每当打烊后,喧嚣散去,她端着精心熬煮的、几乎只有米油的稀粥或参汤,走进那间杂物房时,心情都格外复杂。
床上的女人大部分时间都沉睡不醒,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。她的脸色苍白依旧,仿佛世间所有的色彩都无法在她脸上停留。林晓月只能小心地用干净的棉布蘸温水她的嘴唇,或者尝试着喂几勺流食,但效果甚微。
偶尔,在深夜,林晓月会察觉到那房间里传来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,有时灼热如岩浆,有时冰冷如玄冰,让她心惊肉跳,整夜不敢安眠。她甚至能看到女人无意识蹙紧眉头时,周身空间都会产生肉眼难辨的细微扭曲。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……”林晓月坐在床边的矮凳上,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线,看着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难掩绝代风华的侧脸,低声喃喃。她检查过对方随身物品,空空如也,这更增添了女人的神秘与危险。
这天傍晚,夕阳的余晖将小院的石板染成暖橙色。林晓月刚送走最后一桌客人,仔细插好门闩。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肩膀,照例去厨房端来一首用小火温着的参汤。
推开杂物房的木门,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。房间里光线昏暗,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和一种……属于陌生强者的、令人不安的气息。
她像往常一样,在床边坐下,轻轻吹了吹碗里的热气,准备尝试喂食。
就在她的勺子即将触碰到那苍白的唇瓣时,床上的人,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林晓月动作猛地顿住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
下一刻,那双紧闭的凤眸,倏然睁开!
没有初醒的迷茫,没有获救的感激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寒渊。瞳孔深处,似乎有混沌的星璇在缓缓轮转,倒映着林晓月瞬间僵住的身影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、审视蝼蚁般的冰冷,以及……一丝极淡却无法忽略的、源于本能的吞噬欲望。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林晓月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,连指尖都无法动弹。那目光如有实质,剥开了她所有的伪装,首刺灵魂深处。她端着碗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,碗里的参汤漾开一圈圈涟漪。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,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苏醒的“凶兽”撕成碎片。她强迫自己扯动嘴角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声音干涩得发紧:
“呃……你、你醒啦?感觉……怎么样?要不要……先、先喝点参汤?”
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微弱。
墨清璃没有说话,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。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晓月,目光从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,移到她颤抖的手中那碗冒着热气、平凡无奇的参汤上,然后,又缓缓移回她的眼睛。
那目光,像是在评估一件有趣的物品,又像是在确认猎物的鲜活程度。
时间一秒秒流逝,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。
就在林晓月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击垮,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,她清晰地看到,墨清璃那毫无血色的、线条完美的唇角,极其轻微地、几不可查地……向上勾了一下。
那不是微笑。
那是一种看到了某种意料之外、颇有趣味玩具的……玩味弧度。
林晓月后背的寒毛瞬间炸起,一股凉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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