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天刚亮,沈砚就带着苏晚和两个衙役往张府去。
张老爷名叫张茂才,在山阴县开了三家绸缎庄,府宅占了半条街,朱红大门上挂着烫金的“张府”牌匾,看着就气派。可敲门敲了半盏茶的功夫,门才慢悠悠开了条缝,管家探出头,看见沈砚的官服,脸色顿时变了,又赶紧堆起笑:“是沈县尉啊,不知您今日来……”
“找你家老爷,问点事。”沈砚没绕弯子,径首推开管家往里走,“关于他外室的事。”
管家的脸瞬间白了,脚步踉跄着跟在后面,嘴里不停念叨:“县尉大人,您是不是弄错了?我家老爷哪有什么外室……”
话音刚落,就见正厅里走出个穿锦袍的胖子,正是张茂才,手里还捏着个玉扳指,看见沈砚,先是愣了愣,随即快步迎上来:“沈县尉大驾光临,怎么不提前说一声?快请坐,上茶!”
“茶就不必了。”沈砚站在正厅中央,目光扫过墙上挂的字画,最后落在张茂才微微发颤的手上,“张老爷,你外室在哪?”
张茂才的笑容僵在脸上,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,又放下,干咳了两声:“县尉大人,您这话可不能乱说啊,我张茂才一向本分,哪会养外室?”
“那这个呢?”苏晚从怀里掏出那支梅花银簪,递到张茂才面前,“昨天在钱塘河边的尸块旁捡到的,张老爷应该认识吧?”
张茂才的眼睛猛地瞪大,盯着银簪看了好一会儿,脸色从白转青,又从青转红,嘴唇动了动,半天没说出话。旁边的管家吓得赶紧低下头,不敢看沈砚的眼睛。
“看来是认识。”沈砚往前迈了一步,语气沉了些,“那尸块,是不是你外室的?”
张茂才的身子晃了晃,瘫坐在椅子上,双手抓着椅扶手,指节都泛了白:“是……是玉娘。”
“玉娘?”沈砚追问,“她住在哪?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?”
“她住在城南的小院里,”张茂才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……我三天前见过她,那天我们吵了一架,我就没再去……我没想到她会出事啊!”
“吵什么架?”苏晚追问,“为什么吵?”
张茂才叹了口气,像是卸下了重担:“她要我休了正妻,娶她进门,我不肯,她就说要去官府告我,说我挪用绸缎庄的银子……我气不过,就跟她吵了几句,可我真没杀她啊!”
沈砚盯着他的眼睛,看他说话时眼神躲闪,手指还在不停玉扳指,心里犯了疑——张茂才虽然紧张,但哭腔里没多少真伤心,倒像是在演给他们看。
“带我们去她的小院。”沈砚站起身,“现在就去。”
张茂才不敢推辞,只能领着他们往城南走。那小院藏在一条窄巷里,院门关着,挂着把铜锁,看起来有几天没开了。衙役撬开锁,推开门,一股淡淡的龙脑香扑面而来,和昨天在尸块指甲缝里闻到的一模一样。
小院不大,正屋摆着张梳妆台,上面还放着半盒胭脂,铜镜蒙了层灰,旁边的首饰盒敞着,里面空空的,只有几根断了的银钗——唯独少了那支梅花银簪。
苏晚走到梳妆台旁,手指抹了抹桌面,又翻开梳妆台的抽屉,忽然“咦”了一声,从里面拿出个账本:“沈县尉,你看这个。”
账本是线装的,封面写着“绸缎庄收支”,可翻开里面,记的根本不是绸缎庄的账,而是一串串人名和数字,比如“周县丞——五十两”“李掌柜——三十两”,最后一页还画着个小小的黑莲图案,和帕子上的一模一样。
“周县丞?”沈砚拿过账本,翻到记着“周县丞”的那页,上面还写着日期,正是三天前——也就是张茂才说和玉娘吵架的那天。
“这账本……不是我的。”张茂才凑过来看了一眼,脸色又变了,“我从没见过这个账本!玉娘也没跟我提过什么账本!”
沈砚没理他,继续翻账本,翻到最后几页,突然停住了——上面写着“漕运——西夏”,后面还跟着个数字“五百石”,旁边画着个和漕运失踪案里一样的“墨痕标记”(第一章结尾提到的沈父案标记)。
“漕运?西夏?”苏晚凑过来,眉头皱紧,“难道玉娘还和漕运的事有关?”
沈砚刚要说话,就听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,回头一看,竟是周县丞带着几个衙役来了,手里还拿着张公文:“沈县尉,奉知府大人之命,这玉娘的案子由我接管,你先回县衙吧。”
“周大人怎么知道我们在这?”沈砚盯着周显,手里悄悄把账本藏到身后,“而且知府大人何时下的公文?我怎么没收到消息?”
周显的眼神闪了闪,把公文递过来:“刚收到的,知府大人说你刚上任,经验不足,这案子涉及富户,让我来处理更妥当。”
作者“幼稚园扶奶奶过马路”推荐阅读《大宋洗冤录:青衫提刑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沈砚接过公文,扫了一眼,上面确实盖着知府的印,可字迹潦草,不像是知府平时的笔锋。他心里更疑了,刚要开口,苏晚突然喊了一声:“周大人,你袖口上是什么?”
众人都看向周显的袖口,只见他青色的官服袖口上,沾着点暗红的痕迹,像是血迹,而且袖口边缘,还挂着根黑色的丝线——和黑莲帕子上的丝线一模一样。
周显的脸色瞬间变了,赶紧捂住袖口,厉声说:“不过是沾了点墨汁!苏仵作休要胡说!”
“是不是墨汁,验一验就知道了。”苏晚往前一步,伸手就要去碰他的袖口,“要是墨汁,用水一洗就掉;要是血迹……”
“放肆!”周显猛地后退一步,指着苏晚,“你一个仵作,也敢对本官无礼?来人,把她给我带下去!”
旁边的衙役刚要动手,沈砚突然挡在苏晚面前,手里亮出那支梅花银簪:“周大人,这银簪是在尸块旁捡到的,而玉娘的小院里,有你的账本,上面还记着你的名字和五十两银子。现在你又突然来抢案子,还不敢让我们验你袖口的痕迹—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隐瞒?”
周显的脸涨得通红,手指着沈砚,半天说不出话,最后猛地一跺脚:“好!好你个沈砚!竟敢诬陷本官!咱们知府衙门见!”
说罢,他带着衙役气冲冲地走了,走的时候,袖口的黑色丝线又晃了晃,落在了地上。
苏晚捡起丝线,和黑莲帕子对比了一下,确定是一样的:“看来周县丞和玉娘的死,还有黑莲会,都脱不了关系。”
沈砚点了点头,拿出账本,翻到“周县丞——五十两”那页,又看了看“漕运——西夏”的记录,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:“玉娘的死,可能不是因为和张茂才吵架,而是因为她知道了太多秘密——比如周县丞和黑莲会的勾结,还有漕运倒卖军粮给西夏的事。”
“那张茂才呢?”苏晚问,“他是不是也参与了?”
沈砚看向瘫在一旁的张茂才,只见他脸色惨白,浑身发抖,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。沈砚走过去,蹲在他面前:“张老爷,你说实话,你是不是也给黑莲会送过钱?或者知道漕运的事?”
张茂才的嘴唇哆嗦着,半天,才小声说:“我……我只是给玉娘送过钱,她要多少我就给多少,我不知道她把钱给了黑莲会……我更不知道什么漕运的事啊!县尉大人,我真的没杀人,你要相信我!”
沈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——张茂才虽然贪财,但胆子小,要是真参与了漕运倒卖军粮的事,恐怕早就吓瘫了。
“那你知道玉娘还有什么熟人吗?”沈砚问,“除了你和周县丞,她还跟谁来往过?”
张茂才想了想,突然眼睛一亮:“对了!她前段时间经常去‘周记茶馆’,说是找一个姓周的老板喝茶!我问她是谁,她还不肯说!”
“周记茶馆?”沈砚心里一动——第一章里提到的老周头,不就是汴梁周记茶馆的老板吗?难道山阴县也有周记茶馆?还是说,这两个“周记茶馆”有关联?
苏晚也皱起了眉:“我知道那家茶馆,就在县衙旁边,老板是个姓周的老头,平时很少说话,也不怎么和人来往。”
沈砚站起身,把账本收好,又看了一眼小院里的梳妆台,忽然注意到铜镜的反射——梳妆台后面的墙上,好像有个暗格。他走过去,敲了敲墙面,果然有空洞的声音。
衙役撬开暗格,里面放着个小木盒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封信,还有一块青铜虎符的碎片——和漕运失踪案里提到的青铜虎符一模一样!
信上的字迹潦草,写着“三日後,漕運碼頭見,帶黑蓮帕”,落款是一个“韩”字。
“韩?”沈砚捏着信,心里猛地一沉——第一章里的关键反派韩琦,不就是姓韩吗?难道玉娘要见的人,是韩琦的人?
风从院门外吹进来,带着巷子里的尘土,沈砚看着手里的青铜虎符碎片和信,又想起周县丞袖口的血迹、账本上的黑莲图案,还有张茂才提到的“周记茶馆”,忽然觉得这案子像一张网,正慢慢把他往更深的地方拉——而网的中心,似乎就是十年前父亲的“通敌案”。
“走,去周记茶馆。”沈砚把信和虎符碎片收好,对苏晚说,“不管那个周老板是谁,我们都得去会会他。”
苏晚点了点头,刚要跟着走,就见张茂才突然扑过来,抓住沈砚的衣角:“县尉大人,你可一定要查清楚啊!我真的没杀人!要是玉娘的事连累了我,我的绸缎庄就完了!”
沈砚看了他一眼,轻轻推开他的手:“只要你没说谎,我不会冤枉你。但你要是敢隐瞒什么,后果自负。”
说完,他带着苏晚和衙役往周记茶馆走去。阳光透过巷子里的树叶,洒在地上,形成斑驳的影子,像极了这案子里错综复杂的线索。沈砚摸了摸怀里的账本和信,心里清楚,接下来要面对的,可能比周县丞还要难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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