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娘扔进药炉的那本《百草诀》烧得只剩灰烬时，陈默正蹲在藏书阁外的排水沟里，手里攥着一块湿漉漉的通行令。
他刚从静室那边摸黑回来，耳朵还嗡嗡响。林壮躺在里面，身上那层黑纹像活的一样，长老都不敢碰。他听见徐娘说“明天陈默会来”，但他等不了明天。
他得现在就动手。
藏书阁的傀儡守卫每半个时辰换岗一次，中间有十二秒的盲区。陈默盯着墙角的日晷影子，数到第七下，翻身跃上矮墙，贴着屋檐滚进偏殿窗台。
啪。
一块瓦片被他压松了，差点掉下去。他屏住呼吸，等守卫转头，才轻轻推开窗户。
灰尘呛得他想咳嗽，但他忍住了。偏殿没人管，全是些残卷孤本，连目录都没有。他打着手电筒翻了一圈，在最角落的木架上找到一本封皮焦黑的册子——《百草诀·残卷》。
他翻开第一页，纸面立刻浮出血色纹路：“非全者勿观，观则神损。”
他冷笑一声：“我又不是来看小说的，是来debug的。”
字迹开始扭曲，关键段落大片空白，像是被火烧过。他只能辨认出几句残文：“……以阴星草为引，佐三奇……逆脉可安”。
“三奇是哪三奇？主药呢？配比呢？”他拍桌子，“这玩意儿比半截报错日志还难看懂。”
头痛突然袭来，太阳穴突突跳。他知道这是禁制反噬，但没停手。他把能抄的全抄下来，塞进裤兜，正要走，肩头一沉。
九命出现了。
它蜷成一团黑毛球，尾巴炸得像鸡毛掸子，声音带着电流杂音：“你脑子被雷劈傻了？碰这种残本也敢硬看？”
“你能看全本吗？”陈默问。
“不能。”九命转过头，“这不是残本，是阉本。缺了‘月魂芝’‘焚心藤’‘归墟露’，拿什么压魔纹？纯属害人。”
陈默眼睛亮了：“你知道名字？那你有全本？”
“谁告诉你我有？”九命竖起耳朵，“再说了，医书算什么高深法门？炼丹又不是写代码，还能重构？”
“那你刚才怎么说得这么准？”陈默盯着它，“你背过。”
九命不说话了。
陈默把残卷往桌上一摔：“你要是不想救林壮，我现在就把这破书还回去，让他明天炸成火炬。”
“威胁我？”九命炸毛，“你知不知道这书是谁封的？陈小月当年亲手锁了真本，就怕有人乱改配方把自己炸飞！”
“她是你主人，也是我姐姐。”陈默伸手按住古玉，“她等了我百万年。你现在告诉我，为了怕炸锅，就得看着弟弟的朋友变烤肉？”
话音落下，古玉猛地发烫。
黑光从玉心涌出，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桌面。残卷无风自动，纸页泛起金纹，一道虚影缓缓展开——
一卷完整的经文浮现空中，字迹流动如水，与残卷的空白处严丝合缝。
《百草诀·望月遗篇》。
九命跳起来：“谁让你碰玉核了！这是禁术投影！”
“现在不是了。”陈默盯着经文，“是你自己触发的。”
九命气得在空中打转：“这叫自主防御机制！古玉感应到宿主面临生死决策，自动解锁关联记忆！不是我给你看的！”
“行吧。”陈默坐下，掏出笔记本，“你说不是你就不是。”
他开始对照两份文本。残卷里缺失的三味主药，在完整版中有详细描述：月魂芝生于极寒之地，能镇魂安魄；焚心藤需以心头血喂养三年，可调和极端灵性；归墟露则是月蚀之夜采集的露水，专克血脉躁动。
“难怪林壮练《清心诀》会暴走。”陈默皱眉，“那功法是压邪气的，不是治血脉觉醒的。就像用杀毒软件处理系统兼容问题，根本不对路。”
“你倒是会比喻。”九命趴回他肩上，“不过别得意，这方子要炼七天，每日子时添火，午时换鼎，还得有人护法。你一个外门弟子，哪来的资源？”
“我不需要七天。”陈默翻开笔记本，画了个流程图，“我要做缓释型清魔丹。”
“啥？”
“就是提前释放药效。”陈默指着药材顺序，“阴星草镇神经，放前面；月魂芝抗排异，包在里面；归墟露最后激发，形成爆发式压制。这样不用等药力慢慢渗，首接一波控住。”
九命愣了几秒：“你当炼丹是搭积木？”
“差不多。”陈默起身走到药炉前，“地球有种技术叫离心萃取，我模拟一下。”
他取出几味基础药材，按比例放入研钵。没有离心机，他就用灵力高速震动药粉，让有效成分分离提纯。火焰被他控制成细线状，温度精准调节。
药炉开始冒烟。
先是白烟， потом紫烟，最后变成幽蓝色。
九命瞪大眼睛：“你这火……怎么像代码流一样一闪一闪的？”
“PWM调频。”陈默头也不抬，“脉宽调制，控制能量输出节奏。”
“你再说一遍我听不懂的词试试？”九命炸毛。
丹丸逐渐成型，颜色由青转黑，表面浮现出金色纹路，像是某种符文。
“成了。”陈默关火，打开炉盖。
一股清凉药香弥漫开来，夹杂着一丝灼热感。
九命凑近看了一眼：“……有点门道。”
“那是。”陈默用银镊夹起丹丸，放进玉瓶，“虽然只是雏形，但至少能撑三个时辰。”
“三个时辰够干嘛？”九命冷笑，“林壮那种状态，一秒就能爆。”
“够我试一次。”陈默收好玉瓶，站起身，“只要药效对路，下次就能加量。”
“你就不怕他是毒发身亡？”九命眯眼，“万一这丹是催命符呢？”
“那就让我死在前面。”陈默拉开窗户，“反正我欠他一顿烤肠。”
夜风灌进来，吹散了药炉余温。
他跃下窗台，落地无声。远处钟声敲了三下。
新的一天还没开始，他己经走在去静室的路上。
九命缩在他肩上，尾巴尖微微颤动，像是想说什么，但最终没开口。
陈默摸了摸玉瓶，脚步加快。
静室门口的守卫正在打盹，腰间的钥匙串晃荡着。
他蹲在墙角，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。
刚伸出去，九命突然开口：“你真打算现在试？”
“不然等他把自己烧成炭？”陈默低声，“总得有人迈出第一步。”
“可你是程序员，不是医生。”
“可我是他同事。”陈默扭了扭铁丝，“而且我有个会骂人的猫。”
九命沉默了一秒，忽然说：“……要是他死了，我就再也不帮你了。”
“行。”陈默撬开了锁，“那你先帮我把他救活。”
门开了条缝。
他闪身进去，反手关门。
屋里漆黑一片，只有林壮微弱的呼吸声。
陈默拧开玉瓶，倒出那枚青黑丹丸。
他蹲在床边，轻轻拍了拍林壮的脸：“壮哥，醒醒，吃药了。”
林壮眼皮动了动，没睁眼。
陈默把丹丸塞进他嘴里，扶起肩膀让他咽下去。
刚松手，林壮的手突然抬起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
力气大得不像病人。
陈默没挣脱。
林壮睁开眼。
瞳孔不再是红色，而是泛着淡淡的银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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