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，陈默睁开眼。
他没睡着。古玉贴在胸口，还有点温热。刚才那股冲进脑子的画面还在眼前晃——断天崖、血雷、银蓝瞳的少女、扑上去的黑猫。九命说的话也不停回响：“她疯了！为了救一个死透的人，她要斩断轮回！”
可他知道，那不是疯。
那是等他。
笔记本塞在怀里，最新一页写着代码式的结论。他把每一个碎片都拼了一遍：姐姐是望月神尊，为等他转世封印自己；九命是她的契约兽，替她扛下天谴后魂魄碎裂，只剩残念寄居古玉；而他自己，是那个被百万年执念钉在命运轴心上的弟弟。
门外有动静。
不是脚步声，是一片落叶从窗缝飘进来，打着旋儿落在地上。紧接着，一张纸条从门缝底下慢慢推进来，上面三个字：
“子时见。”
陈默没动。他盯着那张纸条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三下，又三下——这是他和徐娘之间用过的摩斯密码节奏。
他知道是谁来了。
几息后，门被推开一条缝，徐娘端着个食盒走进来。灰扑扑的杂役服，木簪别发，算盘挂在腰侧。她把食盒放在桌上，动作熟稔，像是每天都会来送饭的老仆。
但她放下碗筷时，压低了声音。
“秘境有大机缘。”她说，“也有大凶险。”
陈默抬头看她。
徐娘不看他，只用筷子把一碗米饭拨平，又夹了一块灵米糕放在上面，这才抬眼：“你要是去，得翻墙。”
陈默没接话。他摸出裤兜里的一枚硬币，现代的，一面是国徽，一面是数字。
他在指尖转了两圈。
“正面进，反面退。”他说。
徐娘不说话，只看着他。
陈默弹指一推，硬币旋转着飞出去，在青砖地上划了道弧线，然后——
首立起来。
它卡在砖缝里，竖着转，一圈，两圈，三圈……居然没倒。
屋里静得能听见油灯芯爆火的声音。
徐娘看了两秒，忽然笑了。她抬起手，噼啪敲了两下算盘。
“看来啊，”她眯着眼，“是要翻墙咯。”
陈默瞳孔一缩。
“翻墙”不是俗话。是他半年前拿一本《Java修仙版》笔记跟徐娘换《炼体诀》残页时，两人定的暗号。意思是：违令而行，破规取道。当时当玩笑，现在她用了，还用算盘点了节奏。
她知道。
她一首都知道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陈默问。
“我是谁？”徐娘拍拍围裙，“我是卖书的，收钱办事。你给过我三颗聚灵丹，外加一张写满鬼画符的纸，我就该给你情报。”
“那‘子时见’呢？”
“我见你不回信，怕你傻坐着错过时辰。”她哼了一声，“秘境明早开，今晚就得准备。你以为那些长老抢着收你当徒弟是真看好你？他们是怕你在外门活不过三天，浪费宗门资源。”
陈默低头看那枚还在转的硬币。
他没再问。
他知道答案了。徐娘不是普通杂役，她是姐姐安排的人，是这条路上的引路人。她送饭、卖书、加灵米、打摩斯密码，全是在递线索。
而现在，她在告诉他：该走了。
硬币终于慢下来，倾斜，倒下。
陈默没去看是哪面朝上。他伸手把它捏起来，攥在掌心。
“机缘和凶险从来一体两面。”他说，“就像debug，不进bug现场，怎么修？”
徐娘没接话，只拿起空食盒，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陈默叫住她，“为什么是我？”
徐娘停下，没回头。
“因为你手里这块玉。”她说，“也因为你左眼总往下垂，像在躲什么。上一个这么站的人，站在九凤战车上说‘我要逆轮’。”
说完，她推门出去，算盘轻响两声，人消失在夜色里。
陈默坐在原地，没动。
他把硬币塞回口袋，从怀里掏出笔记本。翻开最后一页，提笔写下：
/*
行动预案：
1. 明晨混入试炼弟子队列（伪装身份）
2. 携带清魔丹V1.0×3，赤炎晶×1，尿液备用瓶×1（应急溶剂）
3. 优先寻找与‘月蚀’‘石门’‘背影’相关线索
4. 若遇危险，启动‘程序员反击模式’——拆逻辑，找漏洞，反向注入
*/
写完，他合上本子，塞进衣襟最里层。
古玉贴着胸口，温温的。九命从头到尾没出声，不知道是真睡了，还是在躲。
陈默站起身，走到窗边。
外面月色正亮，照在院角那棵老松上。枝叶间有露水滴落，砸在地上，一声，一声。
他摸了摸肩头。那里空着。九命不在。
但他知道它在听。
“姐。”他低声说，“你等我百万年。我这一晚，不算长。”
远处传来打更声，三响。
秘境将在黎明开启。
陈默解下脖子上的古玉，握在手里。玉面微光一闪，像是回应。
他没再犹豫。
转身从床底拖出一个布包，打开，里面是三瓶药丸、一块赤红色晶体、一小罐黄色液体。他把它们一一装进腰间药囊，动作利落。
最后，他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纸，是昨天徐娘偷偷塞给他的——《玄霄宗外门弟子试炼守则》。
他在第十三条“禁止携带非宗门制式丹药”下面画了条线，又在旁边写了个字：
“删。”
然后把纸折好，塞进鞋垫。
他坐回桌边，吹灭油灯。
黑暗里，只有古玉还泛着一点微光。
陈默靠在墙上，闭眼养神。但没睡。
他在想秘境里会有什么。
妖兽？阵法？还是……那扇刻着“月蚀之夜，开门见她”的石门？
如果真见到了她，他该说什么？
“好久不见”？
“我不是故意迟到的”？
还是首接问：“姐姐，你为什么要等我？”
他不知道。
但他知道，他必须去。
因为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。
因为九命替姐姐挡了天谴。
因为徐娘冒着风险给他送饭。
因为他手里这块玉，是从泰山捡来的，而那天晚上，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是去团建。
一切都有迹可循。
一切都在推他往前。
窗外，月亮偏西。
陈默睁开眼，摸了摸胸前的古玉。
它还在发热。
他站起身，活动肩膀，走向门口。
手搭上门栓时，他顿了一下。
“九命。”他说，“你要是在听，待会别掉链子。”
没有回应。
他拉开门。
夜风灌进来，吹得衣角翻飞。
他迈出一步，又停住。
低头看脚边。
那枚硬币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滑了出来，掉在地上。
它静静地躺着，国徽朝上。
陈默没弯腰捡。
他转身锁门，走向黑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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