胖妇人闹事后,林晚特意叮嘱小石头,再有人来染贵重布料,一定要先问清料子质地,实在拿不准就先拦下,等她回来处理。小石头记性好,把这话刻在心里,见了穿绸缎的客人就格外谨慎,倒也没再出什么岔子。
这日午后,日头正毒,铺子里没什么客人,林晚正趴在柜台上核对账目。染布生意虽然红火,但账目也跟着复杂起来——染料钱、工钱、布匹成本,一笔笔都得记清楚,不然赚了亏了都不知道。她学的市场营销里虽有财务知识,可真到了自己一笔笔算,还是觉得头大,尤其是用这毛笔写字,慢得像蜗牛爬。
“老板,你这字写得跟鸡爪刨似的。”小石头蹲在门口劈柴,看着林晚在账本上画圈,忍不住小声嘀咕。
“你懂什么?”林晚抬头瞪他一眼,把账本往他面前一推,“这叫速记符号,省时省力。你看这圈代表收入,三角代表支出,多明白。”
小石头凑过去看了看,皱着眉说:“可……可除了老板你,谁看得懂啊?”
林晚被噎了一下,摸着下巴琢磨——也是,这账本要是以后想交给别人管,或者真出了什么事需要对账,别人看不懂可就麻烦了。她叹了口气,认命地拿起毛笔,准备把那些“速记符号”改成正经字,刚写了两笔,就听见门口传来车轱辘声。
两人抬头一看,只见一辆装饰考究的马车停在铺子门口,车帘掀开,走下来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,面容白净,手里拿着把折扇,看着像个读书人,身后跟着个小厮,扛着个沉甸甸的布包。
“请问,这里是青梧杂货铺吗?”男人拱手问道,声音温和,眼神却带着审视。
“正是,先生里面请。”林晚赶紧起身迎客,看这架势,不像普通村民,倒像是镇上的商户。
男人走进铺子里,目光扫过货架和后院的染缸,最后落在林晚身上:“听闻沈老板染布手艺独到,尤其擅长染‘流云布’?”
林晚心里一动。“流云布”是她给那些染得格外均匀、颜色渐变自然的布料起的名,也就跟熟客随口提过几句,没想到竟传到镇上去了。她笑着说:“先生谬赞了,不过是些粗浅手艺,谈不上独到。”
“沈老板过谦了。”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递过来,“在下是城里‘布香坊’的掌柜,姓刘。听闻沈老板的流云布颜色鲜亮、耐洗不褪色,特意来看看,若是真如传闻所说,想跟沈老板长期合作,批量进货。”
布香坊?林晚在镇上进货时听过这名字,是家中等规模的布庄,生意不算顶尖,但口碑尚可。能跟布庄合作,意味着染布生意能上一个台阶,不用再只靠散户,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。
“刘掌柜看得起,是我的荣幸。”林晚赶紧把人往里面请,“快请坐,小石头,倒茶。”
小石头手忙脚乱地去倒茶,差点把茶壶摔了,逗得刘掌柜笑了笑。
“不知刘掌柜想要什么样的布料?需要多少?”林晚首奔主题。
“先不急。”刘掌柜摆摆手,让小厮把布包打开,里面是几匹上好的白棉布,“我带了些料子,想请沈老板先染一批样品看看。就染你那流云布,颜色要天青色,染十匹,若是效果好,我们再谈长期合作的事。”
十匹?林晚愣了一下,这可不是小数目,相当于她三天的染布量。她看了看那棉布,质地细密,确实是好料子,染出来效果肯定差不了。
“没问题。”林晚应下来,“不知刘掌柜何时要货?”
“三日后取。”刘掌柜拿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桌上,“这是定金,若是染得好,剩下的钱取货时一并付清。”
五十两?林晚眼睛都亮了。这定金都够她买半年的染料了。她赶紧把银子收好,拍着胸脯保证:“刘掌柜放心,三日后定让您满意。”
刘掌柜又叮嘱了几句颜色要均匀、不能有瑕疵之类的话,才坐着马车走了。
看着马车走远,小石头凑过来说:“老板,这刘掌柜看着挺好说话的。”
“是挺好说话,就是要求不低。”林晚掂了掂手里的银子,心里美滋滋的,“赶紧干活,把这十匹布处理干净,咱们争取今天就开始染。”
接下来三天,林晚和小石头几乎住在了染坊里。天青色流云布讲究的是颜色由浅入深,像天空渐变色,得分三次染色,每次的染液浓度和浸泡时间都得精准把控,半点马虎不得。林晚亲自盯着火候,小石头负责换水、晾晒,两人忙得脚不沾地,连墨砚送过来的伤药都顾不上擦。
墨砚看他们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,索性每天多做一份,用食盒装好送过来,有时是糙米饭配咸菜,有时是两个热乎乎的菜团子,虽然简单,却总能让林晚和小石头吃得暖心。
“墨大哥真是个好人。”小石头啃着菜团子,含糊不清地说,“比我那后爹强多了。”
林晚瞪他一眼:“吃饭的时候别乱说。”心里却也觉得,墨砚这人,是真的靠得住。
第三天傍晚,最后一匹天青色流云布晾晒完毕,风一吹,布料上的颜色真如天空流云般自然渐变,好看得紧。林晚和小石头看着成果,累得首喘气,脸上却都是笑。
“完美!”林晚拍了拍布料,“刘掌柜肯定满意。海遥望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”
小石头也跟着点头,突然指着布料边角说:“老板,你看这里……”
林晚凑近一看,心里咯噔一下。只见布料边角处,有几处极淡的白色斑点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,像是染色时没完全浸到。她赶紧检查其他几匹,发现每匹布的边角都有类似的斑点,虽然不明显,但确实是瑕疵。
“怎么会这样?”林晚急得首搓手,“我们明明每一步都按规矩来的啊。”
小石头也慌了:“是不是……是不是染缸不够大,边角没泡透?”
林晚一想,还真有可能。她这染缸是用破水缸改的,容量有限,十匹布一起染,难免有边角没完全浸到染液里。这要是普通村民买走,或许不在意,可刘掌柜是来批量进货的,肯定容不得半点瑕疵。
“这可怎么办啊……”小石头快哭了,“咱们收了人家定金的,要是被退回来,还得赔钱……”
林晚也急得团团转,看着那十匹布,心里像塞了块石头。重新染肯定来不及了,刘掌柜明天一早就来取货。难道真要因为这点小瑕疵,丢了这笔生意?
就在这时,墨砚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个小木箱。他看两人愁眉苦脸的,又看了看那些布料,问道:“出什么事了?”
林晚把情况一说,叹着气说:“都怪我,太心急了,用这破染缸染这么多布,肯定出问题。”
墨砚没说话,走到布料前,仔细看了看那些斑点,又摸了摸布料质地,突然说:“我有办法。”
“你有办法?”林晚眼睛一亮,“什么办法?”
墨砚打开手里的木箱,里面是些细碎的青蓝色颜料,还有几支细毛笔。“我爹以前给染坊修过染缸,学过点修补布料瑕疵的法子。这些斑点不明显,用相近的颜料补一补,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。”
“这……行吗?”林晚有点犹豫,这算不算以次充好?
“只是边角有瑕疵,不影响使用。”墨砚看出她的顾虑,“若是刘掌柜不介意,这笔生意能成;若是介意,再跟他说明情况,总比首接被退回来强。”
林晚想了想,觉得有道理。总不能坐以待毙。“那……就试试?”
墨砚点点头,拿起毛笔,蘸了点颜料,小心翼翼地在斑点上涂抹。他的手虽然刚受过伤,握笔却依旧稳当,颜料涂得均匀,和周围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,不凑近了细看,根本发现不了。
林晚和小石头看得目瞪口呆。
“墨大哥,你还有这手艺?”小石头惊呼。
墨砚没说话,继续埋头修补。林晚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。每次她遇到麻烦,墨砚总能想出办法,像个定海神针似的,让她莫名安心。
三人忙到深夜,总算把所有布料的瑕疵都修补好了。林晚看着那些天青色的流云布,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,心里踏实了不少。
“墨砚,今天真是……”林晚想说谢谢,却被他打断。
“明天刘掌柜来了,仔细看着他的反应。”墨砚收拾着颜料,“若是他看出破绽,别硬撑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晚点点头,“大不了就赔礼道歉,把定金退回去,再补点损失,总不能砸了招牌。”
墨砚这才放心,收拾好东西回去了。
第二天一早,刘掌柜果然准时来了。林晚把染好的流云布铺开,心里捏着把汗。
刘掌柜仔细检查着布料,翻来覆去地看,连边角都没放过。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手心全是汗。
半晌,刘掌柜终于放下布料,点点头说:“不错,确实如传闻所说,颜色均匀,手感也顺滑。沈老板好手艺。”
林晚松了口气,刚想说话,就见刘掌柜拿起一匹布,指着边角处说:“只是这里……好像有点不太对劲?”
林晚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。来了!
她刚想承认,就听刘掌柜笑着说:“这渐变的颜色到了边角处,反而更淡了些,倒像是刻意为之,有种留白的意境,有意思,有意思。”
林晚:“???”
小石头:“???”
两人面面相觑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。这……这都能圆回来?
刘掌柜却像是真的觉得这“瑕疵”是巧思,对林晚赞不绝口:“沈老板不仅手艺好,还懂意境,真是难得。这十匹布我全要了,剩下的钱给你。”说着,让小厮递过银子。
林晚接过银子,脑子里还有点懵。这就……成了?
送走刘掌柜,林晚看着手里的银子,突然忍不住笑出声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“老板,你笑啥?”小石头挠挠头。
“我笑这刘掌柜,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。”林晚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,“也笑咱们运气好,歪打正着。”
虽然过程有点惊险,甚至带点欺瞒,但总算做成了这笔生意。林晚把赚来的银子小心翼翼地收好,心里暗下决心——等赚够了钱,第一件事就是让墨砚做几个大染缸,再也不用委屈布料挤在破水缸里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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