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上次被门铃吓着之后，那姑娘好像更粘着陈默了点。倒不是说她主动靠近，而是陈默在书店外间活动的时候，她总会找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待着，或是假装看窗外，或是低头摆弄衣角，眼神却总若有若无地跟着他转。
陈默估摸着，她是觉得待在他视线范围内更安全。他也不点破，该干嘛干嘛，就当她是个安静的影子。
这天快到晚饭点儿，陈默琢磨着晚上吃啥。天天不是粥就是烂面条，他自己都有点吃腻了，何况是个需要补身子的伤员。他想着要不炒个青菜，再蒸个鸡蛋羹，软和，也好消化。
他进了厨房——其实就是书店后面隔出的小灶间，开始淘米洗菜。那姑娘果然也悄没声地跟了过来，停在厨房门口，探着半个身子往里看，眼神里带着点新奇。
陈默一回头，正好对上她探究的目光。他扬了扬手里的电饭锅内胆，说：“做饭。”
她眨了眨眼，没说话，但脚步往里挪了一点点，视线落在了他手边的燃气灶上。这东西，她之前没怎么仔细看过。
陈默把米放进电饭锅，加了水，插上电，按了煮饭键。电饭锅指示灯一亮，发出轻微的“嘀”声。
这声音又让她肩膀缩了一下，但很快发现没危险，目光就又回到了灶台上。
陈默拿起炒锅，准备开火。他手刚碰到燃气灶的旋钮，想了想，还是转头对她说：“这个，火，小心，烫。” 他做了个被烫到缩手的动作，表情夸张了点。
她看得认真，点了点头，表示明白。
“啪”一声，陈默拧开了燃气灶。蓝色的火苗“噗”地窜了出来，欢快地跳动着。
这一下，门口那姑娘眼睛瞬间瞪圆了，身体猛地向后一仰，差点没站稳！她死死盯着那凭空出现的、蓝色的火焰，脸上血色褪尽，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，才没叫出声来。
没有柴薪，没有火石，就这么一转，火就来了？这完全颠覆了她对“火”的认知。
陈默看她吓得不轻，赶紧把火关小了点，解释道：“别怕，这是燃气，点着了就有火，用来烧饭的，关了就没。” 他说着，又演示了一遍开关。
火焰随着他的动作忽大忽小，最后熄灭。她看着空荡荡的灶眼，又看看陈默，惊魂未定，胸口还在起伏。过了好几秒，她才慢慢放下捂着嘴的手，眼神里的恐惧慢慢被一种极度的困惑取代。
陈默心里有点无奈，这家里每一样东西，对她来说恐怕都是一次世界观冲击。他重新点上火，这次火苗小了很多。他往锅里倒了点油，等油热的功夫，把洗好的青菜倒了进去。
“刺啦——”一声，油锅碰着带水的青菜，响声挺大，热气蒸腾。
她又吓了一跳，但这次反应没那么剧烈了，只是往门框后缩了缩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紧张地看着锅里翻滚的青菜，鼻子不自觉地吸了吸空气中飘散的菜籽油和青菜的混合气味。
陈默拿着锅铲，笨拙地翻炒着。他厨艺一般，也就凑合能吃。翻炒了几下，他侧头看她还在那探头探脑，一副又想看又害怕的样子，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。
他朝她招了招手。
她犹豫着，没动。
陈默又招了招手，语气放缓和：“过来看看，没事。”
她踌躇了好一会儿，才像下定了决心似的，极其缓慢地，一步一挪地蹭到了灶台边，但还是和陈默保持着半臂的距离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。
陈默把锅铲递向她：“试试？”
她看着那陌生的、带着长柄的家伙什（锅铲），又看看锅里热气腾腾的青菜，猛地摇头，把手背到了身后，眼神里全是拒绝。
陈默也没强求，自己继续翻炒，随口说着：“这样翻一下，让菜受热均匀……对，就这样……差不多就能吃了。”
她站在旁边，安安静静地看着。从生火，到倒油，到下菜，到翻炒。整个过程对她而言，都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步骤，但她看得很专注，好像要把这流程刻进脑子里。
油烟升腾起来，有点呛人。陈默被呛得咳嗽了两声，下意识抬手扇了扇风。
旁边的姑娘见状，学着他也抬起手，用宽大的袖口（虽然是现代衣服，但她习惯性地当广袖用）在面前轻轻挥了挥，动作很是文雅。
陈默被这画面逗得有点想笑，又觉得有点心酸。一个穿着现代T恤的古代姑娘，在油烟缭绕的现代厨房里，用着古礼动作驱散油烟，这搭配怎么看怎么怪异，却又奇异地和谐。
菜很快炒好了，鸡蛋羹也蒸好了。陈默把饭菜端到外面小桌上，招呼她吃饭。
这顿饭，她吃得格外慢。吃几口，就会抬头看看厨房的方向，再看看陈默，眼神里比平时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好像通过刚才那短短的一刻钟，她对这个收留她的“郎君”，以及这个能凭空生火、变出熟食的“灶台”，有了那么一点点更具体的认知。
虽然这认知，可能建立在更多的不解之上。
但至少，她愿意靠近了，也愿意尝试去观察和理解他的生活了。陈默扒拉着碗里的饭，觉得今天这盘炒得有点过火的青菜，味道好像也还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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