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秀娥身体里那股虚浮无力的感觉正逐步被扎实的、微弱却持续增长的气力所取代。她现在能比较轻松地提起大半桶水,能在院子里走动小半个时辰而不需要立刻坐下喘息。
后脑的伤处只剩下偶尔的、轻微的隐痛,提醒着那场险些致命的变故。
身体的好转,让她有精力和心思去关注这个“家”本身,而不仅仅是填饱肚子。
土坯房依旧破败,但在她眼中,己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象征,而是一个需要耐心打理、可以变得更好的容身之所。尤其是前两日一场夜雨,里屋角落又渗进了雨水,虽然不多,却湿了一小片地面,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“得把屋顶修一修。”早上喝着鱼腥草汤,林秀娥看着从茅草缝隙透进来的光柱,做出了决定。雨季还没真正到来,必须未雨绸缪。
另外,石头用树枝扎鱼的办法效率太低,且危险,她不想让孩子总去河边冒险。得有个更稳妥、可持续获取鱼肉的办法。
说干就干。
吃完简单的早饭,她让石头去放牛时,顺便砍几根粗细适中、老嫩合适的竹子回来。云贵川的山林里,竹子是常见的材料。
石头虽然疑惑,还是听话地去了。
林秀娥则在家里翻找工具。原身丈夫留下的东西不多,除了那把猎刀和弓箭,还有几件小农具。她看中了一把有些缺口但刃口还算锋利的柴刀,又找出几根结实的麻绳。
等石头拖着几根翠绿的竹子回来,林秀娥便开始动手了。
她先用柴刀将竹子劈成粗细均匀的竹篾。这活儿需要巧劲和耐心,她身体初愈,不敢太用力,动作不快,却异常沉稳。原身是做惯了农活和家务的,手不算太笨,而穿越而来的灵魂则带来了更清晰的规划和精准的控制力。
“娘,你这是要做啥?”石头好奇地看着她将竹篾削薄、打磨光滑。
“做捕鱼笼。”林秀娥头也不抬,手指灵活地翻动着竹篾,“有了这个,放在河里,鱼自己会游进去,比用树枝扎省力,也安全。”
她采用的是记忆中一种简易的“迷魂阵”式鱼笼结构。先用较粗的竹篾编成一个一头大、一头细长的锥形笼身,在细的那头内部,用更细软的竹篾编一个漏斗状的“倒须”。
鱼被诱饵吸引,从大口钻进去,通过“倒须”进入笼内,但“倒须”的竹篾尖端向内,鱼想出去时就会被卡住。
这原理说起来简单,但编织起来需要技巧。林秀娥全神贯注,手指被竹篾划了几道小口子也浑不在意。石头和二丫围在旁边,看得目不转睛。二丫还学着母亲的样子,拿起几根细小的竹篾,笨拙地试图编织,小脸上满是认真。
花了将近一个上午,一个略显粗糙但结构完整的竹制捕鱼笼终于做好了。林秀娥拎起来看了看,满意地点点头。虽然比不上现代工艺,但在眼下,这己经是了不起的发明了。
“石头,看清楚怎么编了吗?”她问。
石头用力点头:“看清楚了,娘!”
“好,下次你去砍竹子,可以试着编个小点的。熟能生巧。”林秀娥将鱼笼递给他,“下午放牛时,找个水流缓、有回湾的河段,把这个放下去,里面放点弄碎的蚯蚓或者野菜渣当饵。明天早上再去收。”
石头小心翼翼地接过鱼笼,像捧着什么宝贝,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光芒。
解决了“开源”的问题之一,林秀娥又把目光投向屋顶。
修屋顶需要材料和工具。茅草好办,屋后山坡上就有成片的硬杆茅草,韧性足,耐风雨。她让石头帮忙割了一大捆回来。黄泥更是随处可见。工具嘛,只有一把小锄头和几个破旧的木桶、瓦盆。
她先用小锄头将院子里的干土敲碎,加水调和成黏稠适中的黄泥。然后,搬来那个垫脚用的、歪歪扭扭的木梯子,架在屋檐下。
“石头,你在下面扶着梯子,给娘递泥和茅草。二丫,帮娘把掉下来的草捡起来,别浪费。”林秀娥分配任务。
“娘,你小心点。”石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还显单薄的身影。
“放心,娘心里有数。”林秀娥深吸一口气,抓住梯子,一步步稳稳地爬了上去。站到屋顶的一刻,视野开阔了些,能将李家坳的部分景色收入眼底,也能更清晰地看到自家屋顶的惨状——茅草稀疏,多处凹陷,难怪会漏雨。
她先用手和一根木棍,将明显腐烂、松动的旧茅草清理掉。然后,拿起石头递上来的、蘸饱了黄泥的茅草,一束一束,仔细地填补到漏洞和薄弱处,用力压实,确保新的茅草能紧密地嵌入旧草层中,黄泥则起到黏合和密封的作用。
这个过程并不轻松,需要不断弯腰、抬手,协调手脚的力量。阳光逐渐炽烈,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角和后襟。但她做得很专注,很耐心。
石头在下面稳稳地扶着梯子,仰着头,时刻关注着母亲的动静,递送东西及时准确。二丫则像只勤劳的小蜜蜂,将母亲清理下来的、还能用的旧茅草一根根捡起来,堆放在角落,小脸上沾了泥点也顾不上擦。
林秀娥一边干活,一边对下面的孩子说:“看见没?房子破了,咱们就自己修。肚子饿了,咱们就自己找食。靠山山会倒,靠人人会跑。咱们不靠别人,就靠自己这一双手,也能把日子一点点过踏实,过好!”
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,随着动作,稳稳地传递下去。
石头听着,眼神愈发沉静坚定。二丫似懂非懂,但看着母亲在屋顶上忙碌的身影,只觉得心里无比安稳。
就在这时,邻居张婶提着个篮子路过,看到屋顶上的林秀娥,惊讶地停下了脚步。
“秀娥?你……你还会修房子?”张婶仰着头,难以置信。以前的林秀娥,连大声说话都不敢,更别说爬高上低地干这种活了。
林秀娥停下动作,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,笑了笑:“张婶啊,没办法,屋子漏雨,总不能眼看着它塌了。自己瞎琢磨着弄弄。”
张婶看着林秀娥利落的动作,看着她虽然瘦削却挺首的脊梁,又看了看下面扶着梯子、眼神沉稳的石头和捡着茅草、乖巧懂事的二丫,心里啧啧称奇。她压低声音,对旁边另一个闻声出来看热闹的妇人嘀咕:
“瞧瞧,秀娥这手艺,这架势……真不像从前那个软柿子了。看来啊,这人经过事,是真能变……”
那妇人也连连点头,看向林秀娥的目光里,少了以往的怜悯,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钦佩和……忌惮。
林秀娥没在意下面的议论,她专注地修补着最后一个漏点。当最后一把泥草压实,她站在屋顶上,看着经过修补、虽然依旧简陋却明显齐整了些许的屋顶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阳光洒在她带着汗水和泥点的脸上,映亮了她眼中那簇越来越旺的火苗。
下来后,她捶了捶酸痛的腰背,虽然疲惫,浑身却充满了干完一件实事的满足感。
家,正在她手中,一点点变得像个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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