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：超市迷途
“下次，想拍，就首接说。”
苏婷这句话，像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，在我心里荡开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。连着几天，家里的空气不再那么紧绷得让人喘不过气。她虽然还是话少，但不再刻意躲着我，也不再对林溪的记录工作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抵触。
甚至，周六早上，她主动提出要去超市采购。
“家里快没存货了。”她一边换鞋，一边语气平常地说，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，“林溪也一起去吧，熟悉一下附近最大的那家超市，以后这些事可能都要交给你。”
林溪连忙点头，眼里有点受宠若惊。
我心里却咯噔一下。去超市？那个人流密集、通道复杂、充满了各种选择和干扰的地方？我能行吗？
一种熟悉的恐慌感开始在心口蔓延。但我看着苏婷平静的侧脸，看着她似乎正在尝试着接受和适应这一切，我把那点恐慌硬生生压了下去。
“好，一起去。”我听见自己说。
超市里灯火通明，周末的人流比我想象的还要多。嘈杂的音乐、促销员的吆喝、小孩的哭闹、购物车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……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，像一团无形的棉花，塞满了我的耳朵，也让我的脑子开始发浑。
我紧紧跟在苏云川和苏婷身后，眼睛不由自主地西处张望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，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袋，此刻看起来都差不多，晃得我眼花。
苏婷推着车，熟练地在货架间穿梭，时不时拿起一样东西看看，或者跟林溪低声交代几句。林溪跟在她身边，手里拿着个小清单，一边听一边点头，偶尔还在上面写写画画。
她们俩似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、自给自足的圈子。而我，像个多余的、笨拙的闯入者，只能被动地跟着，努力不让自己跟丢。
经过冷藏柜时，一股冷气扑面而来，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。苏婷停下来，拿起一盒酸奶，转头问我：“老季，这个牌子的蓝莓味，你还喝吗？”
我看着她手里的蓝色包装盒，脑子空了一下。蓝莓味？我喝吗？我好像……是喝的？但又好像不是这个牌子？记忆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，模糊不清。
“随……随便。”我含糊地应道。
苏婷看了我一眼，没说什么，把酸奶放进了推车。但那一眼，让我心里莫名地发虚。
我们继续往前走，来到了调料区。苏婷在找一种特定的生抽酱油，货架很高，她踮着脚看了半天。
“好像放在最上面那层了。”她嘀咕了一句，回头对林溪说，“你开着车，我去那边找个高点的货架梯。”
她说着，就往通道另一头走去。
林溪应了一声，低头看了看清单，似乎在核对还有什么没买。
就在这一刹那，一个推着满载购物车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从我们旁边挤过，车框撞了我一下。我一个趔趄，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两步。
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。
等我再抬起头，看向推车的位置时，心里猛地一沉。
推车还在。林溪也还在。
但是，苏婷不见了。
通道里人来人往，全都是陌生的面孔。那个穿着米色针织衫、刚刚还站在推车旁的熟悉身影，消失了。
“婷……婷婷呢？”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林溪抬起头，也有些茫然：“苏阿姨不是去找梯子了吗？”
找梯子……对，她是去找梯子了。可是，是哪个方向？左边？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爱在七日里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还是右边？刚才那个人撞了我一下，我好像转了个身……方向感彻底乱了。
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，脖子僵硬地转动，目光在拥挤的人群里疯狂地搜寻。米色针织衫，短发……这里有一个，不是。那里也有一个，也不是。
每一个相似的背影都让我的心跳加速，可看清不是她之后，又迅速沉下去。
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。每一秒都像一个钟摆，重重敲打在我的神经上。
她去哪了？是不是就在隔壁通道？还是走远了？她会不会找不到我们了？她会不会……也正在着急地找我？
各种念头像失控的野马在我脑子里奔腾。
林溪也察觉到了不对劲，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：“季叔叔，您别急，苏阿姨可能就在附近，我们分头找找？我往这边，您往那边？”
分头？不，不行。我不能再让林溪也离开我的视线。我己经弄丢了苏婷，我不能再……
恐慌像潮水般淹没上来，冰冷刺骨。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，手心里全是冷汗。周围嘈杂的声音被无限放大，刺得我耳膜生疼，那些晃动的商品包装、行走的人群，都变成了扭曲、模糊的背景。
我张了张嘴，想喊苏婷的名字，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完了。
我又一次，把她弄丢了。
不是在熟悉的家里，不是在她生气的时刻，就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，人来人往的超市里。我像个无能的废物，连跟紧她都做不到。
一种巨大的无助和绝望攫住了我。我靠着冰冷的货架，腿有些发软。
“季叔叔！”林溪的声音带着惊慌，她似乎想过来扶我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嘈杂，带着一丝疑惑和急切，在不远处响起：“云川？林溪？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？”
我猛地抬头。
苏婷就站在隔了两个货架的通道口，手里拿着那瓶要找的酱油，正蹙着眉看着我们。她的眼神里，有不解，也有一丝……了然的担忧。
她向我们走过来，脚步不快，却像是一道光，瞬间驱散了我周围所有的混乱和黑暗。
“我找到酱油了，一回头就看不到你们了。”她走到我们面前，目光在我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，声音放缓了些，“我就猜，你们是不是走岔了。”
我看着她，张了张嘴，想说点什么，想解释，想道歉，可最终，只是极其艰难地、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。
她没再追问，只是默默地把酱油放进推车，然后，极其自然地，伸手挽住了我的胳膊。
她的手臂温热，带着一种稳定的力量。
“走吧，”她说，语气平静，仿佛刚才那几分钟的失魂落魄从未发生过，“去买排骨，中午给你做糖醋的。”
她没有松开我的手，就那么挽着我，推着车，继续往前走。林溪默默跟在我们身后。
我被她带着，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超市里。周围的噪音似乎小了一些，心跳也慢慢平复下来。
我低头，看着她还挽在我胳膊上的手。
这是这么多天来，她第一次主动碰我。
不是因为争吵，不是因为拉扯，只是一个简单的、带着支撑意味的挽手。
我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。
我知道，她什么都明白了。她明白我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恐慌，明白我的无助和笨拙。
她没有戳破，没有责备，只是用这样一个无声的动作，告诉我——她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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