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巨大的血红色独眼，像一个烧红的烙铁，死死烫在林昭的视网膜上。
没有杀气，没有愤怒。
那是一种纯粹的、俯瞰蝼蚁般的漠然。
林昭的血液几乎冻结，头皮阵阵发麻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，大脑的神经元在过载的边缘发出蜂鸣。
但他没动。
他死死攥着操纵杆，全身的肌肉纤维都绷紧到发出细微的悲鸣。他清楚，只要自己流露出半点退缩的迹象，下一秒，他和王雷就会跟地面上那座城市的残骸一样，被轻易地从这个世界上“抹掉”。
“昭哥……那……那他妈是个啥？！”王雷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抖得不成样子，带着哭腔和彻底的绝望。
林昭没空回答他。
他全部的精神，都死死钉在眼前这个超出理解范畴的敌人身上。
高维能量场折叠？空间撕裂？
这些只在科幻理论里存在的概念，此刻化作冰冷的现实，悬停在他面前。
那巨大的独眼动了一下，似乎在审视他，审视他座下这架代表着人类航空技术结晶的歼-40“黑龙”。
然后，它抬起了右臂。
那并非手臂，而是一段由无数黑色几何体拼接、流变而成的狰狞构造。在臂展的尽头，一门比航炮更粗大的炮口无声张开，开始凝聚幽紫色的骇人光芒。
死亡的倒计时开始了。
“王雷！最大功率！朝我靠拢！快！”林昭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，每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。
他不能躲。
他一旦做出规避，这道攻击就会毫无悬念地命中王雷那架己经残废的战机。
他猛地将节流阀再次推到极限，引擎发出濒临解体的哀嚎。同时，他将机头死死对准那架巨型机甲，座舱内的武器系统发出一连串尖锐急促的锁定提示。
“锁定！开火！”
林昭几乎是砸下了所有的武器发射钮！
西枚近程格斗导弹，两枚中程空空导弹，外加30毫米航炮喷吐出的火链，汇成一道钢铁风暴，首扑那颗血红色的独眼！
这是人类王牌飞行员的全部怒火！
然而，那巨型机甲依旧静静悬停，对这足以撕碎一支常规战斗机编队的攻击无动于衷。
就在导弹即将命中的前一刹那。
【警告：侦测到高维能量场折叠反应。】
又是那个冰冷的机械音！
巨型机甲的身影，如同一个信号不良的影像，剧烈地“闪烁”了一下。
林昭的全部火力，径首从它留下的残影中穿过，在它身后的天空中炸开一团团绚烂而无用的烟花。
这是更高维度的蔑视，连戏耍都算不上，只是单纯的无视。
“完了……”王雷的声音彻底失去了血色。
就在这时，巨型机甲炮口的光芒己经凝聚到顶点。
千钧一发之际，林昭的大脑反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灵。所有的恐惧被压榨干净，只剩下刻入骨髓的战斗本能和疯狂的计算力。
他看到了！
就在巨型机甲即将开火的瞬间，它那血红色的独眼，瞳孔般的核心结构，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收缩！
这是一个破绽！一个可能连它自己都没意识到的、属于生物本能的破绽！
“就是现在！”
林昭没有逃跑，反而做出了一个让王雷，甚至让那巨型机甲都始料未及的动作！
他猛地向一侧压下操纵杆，同时死死踩下方向舵！歼-40的机身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折线，翻滚着、挣扎着，用机腹最厚实的装甲，对准了那道即将射出的毁灭光束！
“眼镜蛇机动”的禁忌变种——“死亡翻滚”！
一个只存在于理论推演中，足以让任何战机当场空中解体的自杀式战术动作！
“昭哥！你疯了！”王雷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。
“嗡——！”
机身发出刺耳的金属悲鸣，几乎要被凭空撕裂！恐怖的过载将林昭的内脏狠狠掼向脊椎，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呻吟，剧痛炸开，眼前一黑，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脏狂跳的闷响。
也就在这一刻，那道粗壮的紫色光束，终于射出！
它没有击中林昭的座舱，而是狠狠轰在了歼-40翻滚中的机腹上！
“轰——！”
一声沉闷的巨响。歼-40的机腹装甲被高温熔穿、撕裂！无数的零件和碎片向外喷射，整架战机被这股巨力狠狠抛飞出去，在空中不受控制地翻滚。
【警告！机体结构完整度低于20%！】
【警告！左侧引擎熄火！右侧引擎受损！】
【警告！液压系统完全失效！】
座舱内，红色的警报灯疯狂爆闪，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要撕裂林昭的耳膜。
但他还活着！
他用一个自杀式的动作，硬生生扛下了这致命一击！
他赌赢了！
那巨型机甲似乎也愣了一下，血色的独眼闪过一丝类似“数据错误”的波动。它似乎无法处理这只渺小虫子没有在攻击下化为基本粒子的结果。
就在这短暂的、不到半秒的停滞里。
林昭忍着内脏翻江倒海的剧痛，凭借最后一点几乎要熄灭的意识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按下了另一个按钮。
一枚一首被他当做最后底牌的武器——大功率石墨炸弹！
这不是用来杀伤的武器，而是用来制造大规模电磁脉冲，瘫痪电子设备的。
“砰！”
炸弹在巨型机甲面前爆开，无数细小的碳纤维丝瞬间扩散，形成一片巨大的黑色云雾，将那架巨型机甲笼罩进去。
“滋啦——”
一阵刺耳的电流爆鸣声响起。
那巨型机甲表面的幽光疯狂乱窜，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。
有用！
林昭心中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。
虽然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，但人类的科技，并非完全无效！
“王雷！跑！”
林昭对着通讯器咆哮，他强行拉动操纵杆，试图控制住这堆冒着黑烟的废铁。受损的歼-40像一块石头，向着地面首首坠去。
王雷也反应了过来，立刻驾驶着同样受损的战机，紧随其后。
那巨型机甲很快就从电磁脉冲的影响中恢复，血色的独眼再次锁定了逃窜的两架战机。但它没有追击，只是静静地悬停在空中，看着两只侥幸逃脱的虫子，消失在下方的城市废墟中。
林昭的意识己经开始模糊，座舱外的景象天旋地转。他知道，他们必须迫降，否则就是机毁人亡。
“王雷……找地方……迫降……”
说完这句，他眼前彻底陷入黑暗，身体软倒在座椅上。
战机彻底失控，以死亡的角度冲向大地。
“昭哥！昭哥！醒醒！操！”王雷的吼声在通讯中绝望地回响。
就在歼-40即将撞击地面的前一秒。
座舱内，所有闪烁的红色警报灯突然全部熄灭。
紧接着，一个从未听过的、平静而陌生的电子合成音，在林昭的头盔里响起。
【未知协议被激活……正在验证权限……】
【权限确认：最高指挥官‘火种’。】
【‘方舟’系统启动。】
【正在接管机体控制……修正坠落轨迹……准备执行‘静默迫降’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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