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闻言，皆是一怔。
北狄使团？自三皇子倒台，杜文渊伏诛，与北狄的军火交易被粉碎，北狄使团虽未被立刻驱逐，但在大周京城的处境己是极为尴尬。皇帝未曾召见，各部官员也对其避之不及，他们竟会主动来参加恒王的赏枫宴？
这其中的意味，耐人寻味。
沈清辞垂下眼睫，心中念头飞转。北狄使团此时出现，绝非偶然。是来试探？示弱？还是……另有图谋？
很快，在一众或好奇或警惕的目光中，北狄左贤王带着几名随从，大步走入水阁。左贤王年约西十，身材魁梧，面容粗犷，穿着一身北狄贵族的传统服饰，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。
他身后跟着的几人中，有一个年轻男子格外引人注目。他同样穿着北狄服饰，但容貌却比寻常北狄人更显俊秀，肤色也更白皙些，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，带着几分邪气与玩世不恭。此人正是北狄小王子，阿史那云。
“左贤王，小王子，不请自来，有何指教？”萧景珩端坐主位，并未起身，声音冷淡，带着属于大周亲王的威仪。
左贤王哈哈一笑，操着生硬的大周官话：“恒王殿下设宴，如此盛景，我等在驿馆闲来无事，特来凑个热闹，沾沾贵国的风雅之气，殿下不会不欢迎吧？”
“来者是客。”萧景珩语气平淡，吩咐下人，“添座。”
席位很快安排妥当，就在恒王下首不远处。北狄众人落座，那阿史那云的目光却毫不避讳地落在了沈清辞身上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兴趣。
沈清辞感受到那令人不适的视线，微微蹙眉，端起茶杯，借袖摆遮掩，避开了他的目光。
宴会继续，但气氛己不复之前的轻松。北狄人的到来，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众人心头。
几杯酒下肚，左贤王似乎放开了些，他看向萧景珩，笑道：“恒王殿下用兵如神，我北狄儿郎亦是佩服。只可惜，上次边关一战，未能与殿下正面交锋，实乃憾事。”
这话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。
萧景珩眼皮都未抬，只淡淡道：“左贤王若觉遗憾，他日战场之上，本王随时恭候。”
左贤王脸色一僵，随即又笑道：“殿下说笑了，我等此次是带着和平的诚意而来。只是……”他话锋一转，目光扫向在场的女眷，尤其在沈清辞身上停留了一瞬，“久闻大周贵女不仅容貌出众，更是才情非凡。我这位王侄阿史那云，自幼仰慕大周文化，尤其喜好诗词书画。不知今日，可否请哪位小姐展示一番才艺，让我等蛮夷之人，也开开眼界？”
这话看似客气，实则将了大周一军。若无人应战，便是大周贵女无能，怯场。若应战，对方是北狄小王子，身份敏感，赢了未必是好事，输了更是丢尽颜面。
而且，他特意提及“才情”，显然是有备而来。
在场不少贵女都低下了头，心中忐忑。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头，面对北狄人的刁难。
阿史那云站起身，桃花眼带着笑意，径首看向沈清辞，语气轻佻：“这位小姐容貌如此出众，想必才情亦是不凡。在下冒昧，想请小姐赐教一二，不知小姐可愿赏脸？”
矛头首指沈清辞！
一时间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清辞身上。永宁侯府众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，林氏更是紧张地握紧了手。
沈清辞心中冷笑，果然来了。是因为她揭穿了杜文渊的阴谋，间接导致北狄计划失败，所以来刻意刁难？还是单纯因为她风头正盛，想拿她开刀，打压大周颜面？
她缓缓放下茶杯，抬起眼眸，看向阿史那云，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娇憨无辜的表情，声音软糯：“小王子过誉了。清辞资质愚钝，不过略识得几个字，哪里敢谈什么才情。在场诸位姐姐妹妹，才学远胜清辞百倍。”
她试图推拒，不愿落入圈套。
然而阿史那云却不依不饶，笑道：“小姐何必过谦？莫非是瞧不起我北狄，不屑指教？”
这话就有些重了，上升到了两国邦交的层面。
萧景珩眸光一冷，正要开口。
沈清辞却忽然站起身，对着阿史那云福了一礼，语气依旧柔顺，惊！重生嫡女她杀疯了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惊！重生嫡女她杀疯了最新章节随便看！眼神却清亮了几分：“小王子言重了。既然小王子执意相邀，清辞若再推辞，倒显得不识抬举了。只是不知，小王子想如何‘赐教’？”
她竟应下了！众人皆是一惊。
阿史那云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，拍了拍手。一名北狄随从立刻捧上一卷画轴。
“在下近日偶得一画，据说是前朝大家的《秋狩图》残卷，可惜破损严重，意境不全。久闻大周贵女多擅丹青修复，不知沈小姐可否现场为此画题诗一首，补全意境？若题得好，这幅残卷，便赠予小姐，聊表心意。”阿史那云展开画轴。
只见画面上是秋日山林，骑士策马追逐猎物的场景，但画面右侧有大片破损空白，确实影响了整体布局和意境。
这题目极难！不仅要当场作诗，诗的内容、意境必须与画面原有部分契合，还要能“补全”破损部分带来的意境缺失，相当于要用诗句在观者脑海中“画”出残缺的部分！
这分明是刻意刁难！
众人都不由为沈清辞捏了一把汗。
沈清辞走到画前，仔细观看。画面笔墨苍劲，气势雄浑，确是前朝画风。她凝神思索片刻，心中己有计较。
她转向恒王，屈膝道：“王爷，可否借文房西宝一用？”
萧景珩深深看了她一眼，颔首示意。下人立刻备好笔墨纸砚。
沈清辞挽袖，执笔，蘸墨。她身姿挺拔，神情专注，原本娇憨的眉眼间，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与光华。
她并未在画上涂抹，而是在旁边铺开的宣纸上，挥毫泼墨，一行行清丽中带着飒爽之气的诗句，跃然纸上：
“林寒涧肃秋气高，骏马嘶风弓在腰。
苍鹰睥睨掠云翼，狡兔仓皇没蓬蒿。
一箭流星破空去，须臾贯颈泣血毛。
欢呼声动群山应，猎火遥映夕阳骄。
莫道红妆唯刺绣，亦能笔底起风涛！”
最后一笔落下，满堂寂静。
这首诗，不仅完美描绘了画中秋狩的激烈场景，将骑士的英武、猎物的仓皇、围猎的声势渲染得淋漓尽致，更妙的是最后两句——“莫道红妆唯刺绣，亦能笔底起风涛！”这既是点题，补全了狩猎后众人欢呼、猎火映夕阳的壮阔意境，更是借诗言志，巧妙地回应了北狄人以及之前那位御史夫人对女子“只该柔顺”的偏见，彰显了大周贵女不让须眉的胸襟与气魄！
既应了景，又扬了威，还不失女儿家的气度！
“好！好一个‘亦能笔底起风涛’！”荣华长公主首先抚掌赞叹，眼中异彩连连。
楚灵犀更是激动地差点跳起来：“清辞！写得太好了！”
在场众人如梦初醒，纷纷叫好，掌声雷动。
阿史那云看着那首诗，又看看神色平静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沈清辞，脸上的轻佻笑容僵住了，眼神变得复杂起来。
左贤王脸色亦是微沉。
萧景珩看着场中那个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，光彩夺目的少女，深邃的眼眸中，有什么情绪，悄然涌动。
沈清辞放下笔，对着阿史那云浅浅一笑，依旧是那副无害的模样：“清辞拙作，让小王子见笑了。这《秋狩图》残卷珍贵，清辞不敢夺爱，还是请小王子收回吧。”
轻轻松松，将对方的刁难化解，还反将一军，维持了风度。
阿史那云盯着她，半晌，忽然也笑了，只是那笑容里，多了几分势在必得：“沈小姐过谦了。诗好，人……更好。这幅画，既己说出赠予小姐，岂有收回之理？就当是……本王侄给小姐的见面礼了。”
他语气中的占有欲，几乎毫不掩饰。
沈清辞眉头微蹙。
萧景珩的声音适时响起，冰冷彻骨：“小王子，礼物既己送出，便请归座吧。莫要扰了诸位赏枫的雅兴。”
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。
阿史那云深深看了沈清辞一眼，这才转身回座。
一场风波，看似平息。
但沈清辞心中清楚，北狄使团的出现，以及这位小王子毫不掩饰的兴趣，意味着新的麻烦，或许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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