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疆的天亮了，灰蒙蒙的光透进窗棂，照在萧玹脸上。他坐在椅子上，一动不动，像尊冰雕。面前的炭盆早就冷了，可他感觉不到寒意。心里那把火，烧得比炭还旺，还毒。
沈知意有孕，五弟立储，萧绝权倾朝野。
这些消息，像烧红的铁钉，一根根钉进他脑子里。
什么太子，什么前程，全完了，他现在就是一条被扔在北疆等死的死狗。
可狗被逼急了，也会咬人，他萧玹，还没死透。
他猛地站起身，椅子腿在石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声。眼底那片死灰里，窜出一点幽暗的火苗，越烧越旺，最后变成一种近乎癫狂的冷光。
“萧绝……沈知意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，像在咀嚼碎玻璃，满口血腥味，“你们以为赢了？还没完……远远没完！”
他恨萧绝夺走他的一切。
更恨沈知意。
恨她的“背叛”，恨她投向敌人的怀抱，恨她连一点补救的机会都不给。
那个梦让他怕，怕得发抖——如果那是真的，他欠她的，拿什么还？可越怕，恨意就越深，像藤蔓一样绞紧他的心。
一个扭曲的念头疯狂滋生：夺回来！把皇位夺回来！把她的人也夺回来！就算一起下地狱，也不能让她在萧绝身边笑着！
“来人！”他朝门外低吼，声音沙哑，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。
门悄无声息地开了，一个中年男人闪身进来，垂手肃立。这是韩青，以前东宫暗卫的副统领，对他死心塌地，跟着他流放到了北疆。
“殿下。”韩青的声音很低，像地上的影子。
萧玹转过身，目光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刀：“我们还有多少人？散在北疆的，还能用的。”
韩青沉吟片刻，报出几个数字和名字，都是些见不得光的旧部，或在边军底层混日子，或在流放地里挣扎。
“不够。”萧玹打断他，走到墙上那张粗糙的北疆地图前，手指点着几个边境要冲和混乱的城镇，“这地方，穷山恶水，也多的是不想活的亡命徒。被排挤的边军刺头，活不下去的马匪，对朝廷满肚子怨气的罪官家眷……找到他们。”
韩青眉头微皱：“殿下，这些人狼子野心，难以驾驭。而且动静大了，容易被朝廷的眼线嗅到味道。”
“怕风险？”萧玹冷笑一声，指尖重重戳在地图上，“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输的？躲在这是等死，搏一把，说不定还能撕下他们一块肉，许他们前程，告诉他们，跟着我，将来有的是翻身的机会。但记住，单线联系，尾巴扫干净，谁露了马脚，自己掂量后果！”
“是！”韩青不再多言，躬身领命，像道影子一样又退了出去。
萧玹开始动用他皇子身份最后那点余温。北疆都护府派来看管他的官员，表面上还得敬他三分。他今天说要添置过冬的银炭厚裘，明天说府里用度紧张要遣散几个不中用的老仆，后天又说闲得发慌要寻些杂书来看。要求合情合理，都护府也不好硬拦。
可暗地里，老仆揣着密信去了指定的荒村；采购厚裘的清单里夹带着急需的药材名目；运送杂书的车夫，是个能认字会传话的暗桩。
就连他身边仅剩的几件值钱佩饰，也悄悄变了现，换成金瓜子，流水般撒了出去。
几天后，韩青带回消息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像地下河的暗流。
“殿下，联系上了几个，黑水峪那边一伙马匪，头目叫疤脸狼，手底下有几十号亡命徒，只要钱给够，什么事都敢干。
驻守狼牙隘的一个哨长，叫赵铁柱，因为顶撞上司被发配来的，对上头怨气很大，暗示只要殿下将来得势能拉他一把，他愿意暗中行个方便。
还有……北狄一个小部落的头人，抱怨朝廷赏赐太少，愿意用皮毛和牲口换我们的盐铁，或许……也能透些边境的消息。”
萧玹静静听着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有眼底那簇幽火跳了一下。力量微小得像风里的火星，但终究是点着了。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对现状不满、敢铤而走险的恶狼和毒蛇。
“继续接触。那个赵铁柱，可以多给点甜头，但要防着他反水。马匪那边，先做点小买卖，试试他们的成色。狄人部落……保持联系，但别急着深交。”他吩咐道，声音冷静得不像在谋划杀头的勾当。
韩青点头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口：“殿下，苏氏那边……最近安分得有点过分，每日就在偏院扫地，不声不响，像个木头人，属下总觉得，这女人心里憋着坏。”
萧玹眼神一寒。
苏月柔……那个梦里的毒妇，现实中的隐患。他知道她绝不可能真的安分，“盯紧她。她的一举一动，每天报给我，别让她察觉。”
“明白。”
韩青退下后，屋里又剩下萧玹一个人。他走到窗边，推开一条缝，凛冽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，吹得他衣袂翻飞。外面是望不到边的雪原，天空低沉，像一块脏兮兮的灰布。
他想起很多年前，也是这样的冬天，他和沈知意还小，在宫里堆雪人，她的手冻得通红，他把自己的手炉塞给她……
那时候，他怎么也想不到，有一天会和她走到这一步，不死不休。
“沈知意……”他对着寒风低语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“你等着看吧，看我如何一步一步回到京城，怎么从这冰窟窿里爬出去，咬断你们的喉咙。”
他关紧窗户，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声，屋里的寂静，比风雪更冷，更压抑。
远在京城的歌舞升平之下，一丝来自极北的寒意，正沿着地脉，悄然渗透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8JAB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