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瓷片紧贴着脖颈的动脉,张凌禹手臂的力量勒得沈知绾几乎窒息。
火把跳跃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,勾勒出亡命之徒的狰狞,也映出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、为她而生的痛楚与决绝。
“退后!全都退后!”他嘶吼着,声音在别院空旷的庭院里回荡,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。
周寒山脸色铁青,持枪的手稳如磐石,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冰针,死死钉在张凌禹身上。他身后的守卫们呈扇形散开,枪口林立,却因投鼠忌器而不敢妄动。
“张凌禹,放开沈小姐,你还能留个全尸!”周寒山声音冰冷。
“全尸?”张凌禹狂笑,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悲凉,“老子今天就没打算活着出去!让路!”
他挟持着沈知绾,一步步向别院大门的方向挪动。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,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,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个庭院。
沈知绾顺从地被他拖着走,脸色苍白如纸,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,染红了张凌禹的袖口。她垂着眼睑,看似虚弱无力,实则感官放大到了极致。
她能听到远处传来的、更加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喝声,显然别院其他区域的守卫也被惊动,正朝这边合围。也能感觉到,黑暗中,似乎还有几道更加隐秘的视线,如同毒蛇般窥伺着这场混乱。
戏,己经开场了。
就在他们即将穿过第二进院落的月亮门时,异变再生!
“砰!”
一声清脆的枪响,并非来自周寒山或任何守卫,而是来自侧后方屋顶的飞檐阴影处!子弹精准地打在张凌禹脚前半步的青石板上,迸溅出几点火星!
狙击手!
“有埋伏!”守卫中有人惊呼。
几乎同时,另一侧的假山后,也响起了短促的交火声!显然,黑暗中窥伺的不止一方,此刻因这突如其来的混乱而打破了默契,发生了冲突!
场面瞬间彻底失控!
周寒山怒喝:“稳住!保护主席……”他的话被更密集的、来自不同方向的枪声打断!
“走!”张凌禹趁此机会,猛地将沈知绾往旁边一推,自己则借力向另一侧翻滚,同时举枪朝着屋顶黑影方向还击!
“砰!砰!”
子弹呼啸着划过夜空。
沈知绾被他推得踉跄几步,撞在廊柱上,肩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让她眼前一黑。她强忍着眩晕,迅速躲到廊柱后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陷入混战的庭院。
周寒山的人在与不明身份的袭击者交火,而张凌禹则凭借矫健的身手和精准的枪法,在假山和树木间穿梭,如同鬼魅,时而反击屋顶的狙击手,时而扰乱守卫的阵型。
他的目标很明确,制造最大的混乱,为她创造机会。
就在这时,一个穿着下人服饰、却动作异常矫健的身影,借着混乱的掩护,悄无声息地贴近了沈知绾所在的廊下阴影。
“沈小姐,跟我来。”那人压低声音,口音带着一点古怪的腔调。
沈知绾心中警铃大作!这不是刘峙的人,也不是张凌禹的安排!
她下意识后退,右手摸向腰间的手枪。
那人似乎看出她的意图,急忙低声道:“是杜先生派我来的!趁乱救你出去!”
杜月笙?他的人竟然也渗透进来了?是为了救她,还是为了……“芙蓉令”?
沈知绾心念电转,没有立刻相信,也没有拒绝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。
庭院里的枪声更加密集,还夹杂着爆炸声(似乎是手榴弹),火光不时照亮一张张扭曲惊恐或凶狠狰狞的脸。惨叫声、呵斥声、物品碎裂声不绝于耳。
“没时间了!”那“下人”语气急切,伸手就要来拉她。
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沈知绾的瞬间——
“咻!”
一支弩箭破空而来,精准地射穿了那“下人”的咽喉!他脸上的急切瞬间凝固,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缓缓倒地,手中滑落一枚刻着青帮标记的铜钱。
沈知绾猛地抬头,只见对面屋顶上,一个黑影收起弩机,迅速隐没在黑暗中。不是周寒山的人,也不是张凌禹!是第三股势力!
这潭水,比她想象的还要浑!
她不再犹豫,趁着新的混乱尚未波及此处,猫着腰,沿着廊下的阴影,快速向着记忆中别院侧门的方向移动。肩伤和臂伤让她步履蹒跚,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针尖上,但她咬紧牙关,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速度。
必须离开这里!只有跳出这个漩涡中心,才能看清局势,才能找到救楚怀瑾的机会!
她穿过一道月洞门,躲过一对正在交火的守卫和黑衣人,拐进一条更加偏僻的抄手游廊。身后的喊杀声和枪声似乎稍微遥远了一些。
就在她以为暂时安全,稍稍松了口气时,游廊尽头的阴影里,缓缓走出一个人。
火光映照下,周寒山持枪而立,眼神冰冷如霜,枪口稳稳地指向她。他身上的中山装沾了些许尘土,但姿态依旧挺拔沉稳,仿佛刚才的混乱并未对他造成丝毫影响。
“沈小姐,”他开口,声音没有任何温度,“戏,该收场了。”
沈知绾的心沉到了谷底。她停下脚步,右手缓缓从腰间放下。面对周寒山,拔枪毫无意义。
“周副官,好手段。”她语气平静,听不出情绪。
周寒山一步步走近,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掠过她全身,最后停留在她流血的手臂和苍白的脸上。“主席要见你。”
“是以‘故人之女’的身份,还是……‘芙蓉令’持有者的身份?”沈知绾反问,唇角勾起一丝嘲讽。
周寒山眼神微动,没有回答,只是用枪口示意她转身。“请。”
沈知绾知道,再无侥幸。她缓缓转身,背对着周寒山,心中一片冰凉。难道终究还是逃不出这座囚笼?
就在她转身的刹那,眼角的余光瞥见游廊一侧的窗户玻璃上,反射出身后的景象——周寒山举枪的手,似乎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,并非完全对准她的要害。而且,他的另一只手,正极其隐蔽地对着某个方向,做了一个快速的手势。
那手势……是什么意思?
未等她细想,周寒山己经上前,用枪口抵住她的后心,低喝道:“走!”
他押着她,没有走向刘峙书房的方向,而是朝着更偏僻的、通往别院后角门的小径走去。
沈知绾心中疑窦丛生,但不敢表露,只能顺从地前行。身后的喊杀声似乎正在被逐渐压制,刘峙的守卫显然占据了上风。
穿过一片竹林,角门就在眼前。门外,停着一辆没有标识的黑色汽车,发动机处于怠速状态。
周寒山拉开后车门,将她推了进去,随即自己也迅速上车,关上车门。
“开车。”他对着驾驶位的司机命令道,声音依旧冰冷。
汽车立刻启动,驶入漆黑的巷道。
沈知绾靠在椅背上,剧烈地喘息着,伤口因方才的奔逃和紧张而阵阵抽痛。她看向身旁的周寒山,他正收起配枪,目光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,侧脸线条冷硬。
“为什么不带我去见刘峙?”她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。
周寒山缓缓转过头,看向她。车内昏暗的光线下,他的眼神复杂难辨,不再是纯粹的冰冷,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什么。
“主席那里,你现在不能去。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,“医院是陷阱,楚怀瑾也不在守备营。”
沈知绾心头巨震!“他在哪里?”
周寒山没有首接回答,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极小的、卷起的纸条,递给她。“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。看过之后,立刻销毁。”
沈知绾接过纸条,指尖微颤。她借着窗外偶尔掠过的灯光,展开纸条。上面只有一行潦草却熟悉的小字:
【城西,废弃纺织厂,地下。速来。怀瑾。】
是楚怀瑾的笔迹!他还活着!而且,他能传递消息出来?
她猛地抬头看向周寒山,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。“你……”
“我欠楚医生一条命。”周寒山打断她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,“今日之后,两清。”
他转回头,不再看她。“司机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换药止血。之后的路,你自己走。”
汽车在夜色中穿行,如同幽灵。沈知绾攥紧了手中的纸条,仿佛攥着一根救命的稻草,又仿佛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。
周寒山这步暗棋,究竟是谁的手笔?是楚怀瑾提前布下的后路?还是……另有其人?
前方的迷雾,似乎散开了一些,却又露出了更深的、更危险的漩涡。
第十九章 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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